第2章
秦氏有点尴尬，万万没想到这位三弟妹如此口无遮拦，闺房之事张口就来，不过也不出奇，她出身市井，又常年在菜肆买虾和螃蟹，指不定更粗俗的话都说得出口呢。
过了好一会儿以后，他这才便含糊地安慰了一句：“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等枫哥儿有了经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何氏同样出乎意料，也微微有点脸红，不过她可不像秦氏这般懦弱，万事都由男人说了算。
便冲方月道：“枫哥儿不懂你得教他，由着他胡来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不听话就连床都不给上，看他还怎么横。”
方月却不曾听出个中意思，只当两位嫂子在安慰自己，感激道：“谢谢大嫂二嫂，我以后会注意的。”
话音刚落，听见前方哭喊声震天动地，心中一紧，顾不上和两位嫂子道别便追了上去。
前方却没有多少灯火了，她只能听声辨位，在宅院里绕来转去，都快把自己绕晕了。
“这宅院也太大了！”她边跑边嘀咕，见路两边杂草丛生，草尖都快窜上外屋房梁了，似乎很久没人打理了，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抛到脑后。
跑得精疲力尽，总算在主院陈夫人那里逮到了人，这个呆子正扑在地上，抱着他娘的腿不撒手，哭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天大委屈呢。
“娘，我没欺负他。”方月哭丧着脸道，“我被压着了，就踹了他一脚。”
陈夫人揉了揉眉心，宽慰道：“没事，是我没跟你说明白，枫哥儿他夜里惊醒的话就会哭嚎不止，等他哭累了，就会继续睡了。”
话虽如此，半夜吵着陈夫人睡觉也不是个事儿，这呆子中气这么足，谁知道他哭到什么时候才消停。
方月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用尽了洪荒之力，哄了打半个时辰，总算把这位祖宗哄回了小院。
也是神奇，一回到卧室他就直奔床榻，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就睡了过去。
方月松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抹额角汗珠，感觉手感不太对，一看手掌，全是黑灰，应该是刚刚追着陈枫奔跑转弯时把着柱子沾的灰。
得，刚才的脸白洗了。
陈枫打的水早就用完了，她唯有自个去井边打水，再次重复了睡前的举动，先给自己梳洗，再给那呆子梳洗。
呆子到处乱钻，不止脸上手上，就连衣服都是脏兮兮的，他本人却没有半点意识，这一睡把床榻都弄脏了。
方月看着他酣睡的容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
这还只是第一晚而已，就折腾得够呛，往后几十年都是这样的日子，她真的撑得下去吗？
只是十两银子而已，就赔上自己下半辈子，真的值得吗？
想到方才找人遇见的荒废角落，她心头又多了几分疑惑，陈家似乎也没有外人眼中那么光鲜亮丽，陈枫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陈夫人找的真的是媳妇吗？怎么看着更像丫鬟呢？
她有点受骗的感觉，再次躺回那呆子身边，才闭上眼睛，眼前浮现方才打井水时呆子一脸认真的表情，于是长长叹了口气。
也有乖的时候。
算了，以后就把这呆子当弟弟好了，小弟那么调皮她都能训得服服帖帖的，还怕搞不定这呆子吗？
方月胡思乱想了一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尽管昨晚没睡几个时辰，方月还是天未亮便起来了，梳洗完之后，见陈枫睡得正香，也没吵醒他，自己去小院溜达了。
小院有三间正房，东西还各有两间厢房，就这么个院子，比陈月月他们家小四合院都大得多。
不过她很快发现奇怪之处，这偌大院子，连个打扫的仆从都没有，廊柱生了厚灰，庭院花草树木也都许久没打理，长得乱七八糟，一如她猜想的那样。
她记得昨天菜肆有人说陈家连丫鬟婆子都用不起了，莫非说的是真的？
如今世道越发艰难，前两年她卖螃蟹和虾还能卖三文钱一斤，最近只能卖两文钱一斤，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掉到一文钱一斤。
生意变差了，并不是因为卖螃蟹和虾的人或者捕获的螃蟹和虾多了，而是买得起的人少了。
如今大米一天一个价，大家手头攥着的银子，都留着买米，要是出现洪涝干旱之类的灾害，说不定都要闹灾荒了。
看来不止他们小门小户日子过得艰难，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日子也捉襟见肘。
这种情况下，陈家还舍得拿十两银子做聘礼，也算有诚意了。
方月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么多灰尘她看不过眼，从角落里翻出一把扫帚便打扫起来。
等灰都扫得差不多了，太阳也升了上来，她刚想去喊陈枫起床，却见他自己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沿上盯着对面的墙面发呆。
“你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吗？”她问道。
陈枫没反应，过了一会，才回道：“敬茶。”
“没错，我要去给娘敬茶，你得和我一起。”
陈枫没有闹什么幺蛾子，乖乖巧巧地给方月擦了脸，还自己刷了牙，拉着她的手走去厅堂。
要是他一直都这样听话，日子倒是也能过下去的，方月心想。
两人到了厅堂后，陈夫人才和两位嫂子过来，方月给她们分别敬了茶，收了三份小礼物。
随后一家子便去饭厅吃早饭。负责做饭的是周妈妈，便是昨天喊方月进门的那位妇人，据陈夫人介绍，这是她的陪嫁丫鬟。
除了周妈妈外，方月找不出第二个下人。
也就是说，陈家大宅如今有且只有一个仆从。
猜想得到验证，是以当方月看到餐桌上只有两个鸡蛋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不过她还是有点吃惊，因为陈夫人把一个鸡蛋给了陈枫，另一个给了她。
陈枫可以心安理得地吃鸡蛋，方月可不能，然而不等她把鸡蛋夹过去给陈夫人，二嫂何氏便掩着鼻子嫌弃道：“娘，人家是在菜肆卖鱼的，天天有鱼吃，可不差你这一个鸡蛋。而且她本来就浑身腥味，吃完鸡蛋再加个口臭，可别把慎哥儿熏晕了。”
方月愣了一下，昨晚这位二嫂不是还安慰她来着，怎么一觉醒来，就夹枪带棒的？
陈夫人却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何氏，直看到她把掩鼻的手放了下来，才淡淡道：“你吃螃蟹和虾的时候不嫌弃腥味，吃鸡蛋的时候不担心有口臭，人家吃你就担心了？那你以后干脆什么都别吃了。”
何氏被自己婆婆怼回来，纵是心有不满也不敢再吭声，唯有埋头吃饭，跟米粒较劲。
相比之下，大嫂秦氏要和善的多，虽是坐在方月旁边，却没有半点难耐的样子，吃完饭还拿出件新衣服送给方月。
“这是我昨天赶制出来的，不知道合不合穿，你等会试一下，要是不合适我再改改。”
方月摸着光滑的布料，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这辈子第一次拥有这么舒适好看的衣服，就连昨晚穿的新娘服，也没有这件料子好，何况这件还有这么好看的花纹。
“大嫂，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她眼眶湿润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秦氏笑呵呵回道。
何氏瞟了方月手上的衣服一眼，“哎哟”一声，惊叹道：“昨天见你从箱底翻出这块布料，我还在想你是给谁做衣服，原来是给三弟妹啊。这新人果然比旧人受欢迎，我这二弟妹过气了，没人惦念了。”
秦氏忙道：“也给你裁了套新衣裳，还没做好呢，过两天就给你。”
“哼，裁剩的边角料做的衣裳，我可不稀罕。”何氏撇了撇嘴。
“怎么会给你边角料，那也是新料子，做的还是时新的款式......”
两人拌着嘴回院子去了，方月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点羡慕，虽然大嫂二嫂两人性子截然不同，但彼此还是聊得来的，不像她，都不知道跟她们说些什么。
而且恐怕二嫂就连跟自己一张桌子吃饭都不乐意，别说闲聊了。
带着新衣裳回到她和陈枫的院子后，她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哪里有腥味了，根本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素来爱干净，鼻子又灵敏得很，平日卖完鱼回家洗澡洗衣服都要花上大半个时辰，不然哪怕闻到一丝腥味，都睡不着觉。
二嫂那么说，肯定是故意埋汰她。
这顿早饭彻底打消了她对高门大户的印像，娘说的嫁进陈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是不存在的。
思及此，得到新衣服的欣喜少了几分。
毕竟新衣服虽然好看，却不方便干活。
她打开观赏了一会，便叠好放进衣柜，稳妥地收起来。
然后对陈枫道：“相公，你好好待在家里，我要去河里捞虾和螃蟹，晚上才回来。”
不料陈枫一听便激动起来：“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方月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在陈家大宅他都能到处乱窜，到了外面那还得了，她可不想到处找人。
陈枫扁了扁嘴：“我有个能抓大螃蟹和虾的玩具，你不带我去，我不给你玩。”
能抓大螃蟹和虾的玩具？
方月被勾起了兴趣，她只有一个小网兜，平时卖的虾和螃蟹捞都很小，很少能逮到大的，而且往往大半天也捞不到半桶。
要是有个趁手的工具，多捞点虾和螃蟹，她就能多挣点钱了。
“玩具在哪？给我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