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画押(2343字)

宋老太太听了这话,目光紧紧的锁在自己这个孙媳妇的脸上。

看她一脸风轻云淡,不拿这当回事的模样,可却真是万万不能小觑了她。

虽说是良妾,可若是身契拿在了主母这里,便和主母身边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以后如果做错事,惹得主母不快,她便是把人打了杀了,也没人能说她半点不是。

不愧是将军府的嫡女,太傅的外孙,这手段当真是厉害。

温锦棠只当是不知道宋老太太在看她。

看着廊下二人,扬声问了句。

“签了身契,你们便是侯爷的良妾,你二人可愿意?”

阮素素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她当然不愿意!

她怎么说也是宋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小姐,怎么能签了身契这种低贱的东西?

一边的芸娘却是低着头应声。

“回侯夫人的话,芸娘愿意。”

温锦棠没再等阮素素的回话,直接叫了玉书去拟身契。

前世一腔苦心好意喂了狗,她犯不着再当傻子。

宋老太太沉着眉,却是不好开口阻拦。

大宅院的主母,想拿着妾室的身契,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一向性子宽和的温锦棠也会这么做。

还是她那孙子把人逼的太紧了些。

玉书很快就把身契拿到了她们二人的面前。

芸娘没有犹豫,直接提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玉书把身契收过去交给温锦棠,墨迹未干,这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倒是漂亮。

温锦棠点点头,示意玉书收好。

“芸娘是吧,起来吧。”

芸娘懂事的奉上茶,温锦棠抿了一口,这便是认下她了。

阮素素余光一直注意着她们的动静,咬着下唇,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哀求的看了老太太一眼。

宋老太太可没那么容易就心软,瞧着那边的芸娘已经奉了茶站到一边,连忙用眼神催促着她。

阮素素无奈低头提笔,却是跪不住了一般,身子一歪,毛笔戳在了身契上,浸出好大一片墨渍。

她无辜的抬头,语气里还有些委屈。

“玉书姑娘,我不小心……”

温锦棠瞧着她这样,倒是也不生气。

“你可是不会写字?”

宋老太太连忙瞪了她一眼。

本就是打着找人帮着温锦棠打理后宅之事的名头,若是这阮素素因为不愿签身契,说自己不识字,想入门怕是难了。

她如何倒是不打紧,可她肚子里怀着侯府的种,怎可流落在外?

“她们都是识字的,经了齐嬷嬷省考才选出来的。”

“大概是跪太久了些,”宋老太太一顿,迎着阮素素希冀恳求的目光,恍若未闻般吐出几个字,“玉书,拿印泥来让她画押。”

深宅大院里的妇人都是容不下妾室的,拿个身契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还在老太太的容忍范围之内,她便不会多管。

温锦棠眼底略过讽刺,看来这远房姨祖母也并不心疼她。

这签字画押,可比签身契屈辱的多。

阮素素脸色倏然一白,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便被玉书放了印泥与新身契。

她往后是要做侯夫人的人,此契一签岂不是成了京城里的贵妇人们眼里的笑柄!

姨祖母应当向着她才对,怎么反倒帮着温锦棠折辱她!

她立马躲开,急急切切的开口:“老太太,我肚子里可是——”

宋老太太脸色骤然一变,迅速瞥了眼神色暂时无常的温锦棠,瞪了阮素素一眼,沉声呵斥着打断:“你若想进府就赶紧画押,不然我侯府也纳不了你!”

阮素素慌忙闭了嘴,脸色却越发难看。

温锦棠看的平静,慢条斯理端过檀木桌案上的茶盏,撇了撇浮沫小饮一口,只当不知道这其间的暗流。

合上盖子,平静道:“我身子骨不好,你若是想进府就快些。”

数双目光定在阮素素身上,她又恼又恨,指甲都快掐断,眼泪如玻璃珠子似的往下滚。

仿若受尽苦楚。

“我、我签……”

手指按在那身契上的时候,阮素素的哭腔止不住。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男声忽的厉声响起。

听到这声音,温锦棠只觉恍若隔世。

他还如从前那般,俊眉朗目,喜着一身白衣,只是原本纤尘不染的衣摆处沾染了不少尘土,皂靴也磨的发毛。

也是,十日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

“侯爷!”

阮素素一脸委屈的看向来人,唤的梨花带雨。

玉书快速拿过她画押好的身契,退到一边。

宋晏泽大步迈进院子,眼底隐着怒意,不由分说的扶起阮素素。

随即向宋老太太弯了弯身,“祖母,我听说今日在为我选妾,便紧赶着回来看看。”

说着,沉冷的目光扫过玉书手上的身契,看向温锦棠,透着厌弃,“侯夫人好大的威风,竟还做的出逼着良妾签下身契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怕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老侯爷逼着他娶温锦棠的时候,他便不喜欢她。

她这样的女子,仗着自己有副好容貌,好家世,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又如何端的好三从四德,做好一个妻子?徒有其表罢了。

温锦棠心里讽刺的紧,与她成婚五年,她呕心沥血的操劳,他可曾关切过她一次?今日不过是纳阮素素为妾,他从外赶着回来不说,还好意思如此质问她。

温锦棠听着他这语气,低笑。

“侯爷既然已经两耳不闻宅内事,又有何理由来说教我?”

宋晏泽怒火中烧。

仗着她周家对自己的那点恩情高高在上,他最讨厌的便是温锦棠的这幅样子。

阮素素顺势柔弱的倚倒在他怀中,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宋晏泽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可你不该当着祖母的面把人折腾成这幅模样,侯夫人的位置,你要是做不好,便换人来坐!”

“住口!”

这话实在是不入耳,宋老太太拧眉呵斥,生怕自己这不成器的孙子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是我让玉书直接拿身契给她画押的,怎么都是做良妾,这身契别人签得,她就签不得?”

语气满是警告。

宋晏泽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人,却没有半分悔意,反倒怒意更胜。

“祖母年纪大了,她也年纪大了吗?身为侯夫人,竟也不懂体恤。”说着看向玉书,气势凌厉,“你们夫人怕是糊涂了,你若是个懂事的,现在便直接把那身契毁了,免得让外人听了我们侯府的笑话!”

温锦棠将手里的茶盏往桌案上一搁,发出清脆的声响,心里寒意一阵胜过一阵。

他当真厌恶她至此?回想上一世阮素素用药害死自己,他是不是也知道?

不多想,她起身将玉书拦在身后,“侯爷当真是厉害,现在对一个丫鬟也是如此的急言令色。”

“您若想过安生日子,最好还是听我一言。妾室终究是妾室,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些其他的什么,希望王爷清楚,这侯夫人的位置,不是得了您的宠爱便能安稳坐下去的。”

话落,当着宋晏泽的面收了身契,不顾他怨毒的眼神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