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这三妃五嫔,毕竟是宫中活生生的人。

我身为后宫之主,岂有躲着不见的道理。

于是我和洵臻说,我想见见她们。

他准了。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紧张的。

茗儿帮我梳了高高的发髻,我问她:「平日里,我待这些妃嫔如何?」

茗儿掩嘴笑道:「娘娘放心,您一向很有威仪的。」

完了,我想。

毕竟现在的我,骨子里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若是镇不住她们该如何是好?

可谁知,洵臻的这几位嫔妃,倒都是好相处的。

低眉顺眼,说话都细声细气。

看着都听话极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我身子的关切。

甚至这段时间一直在协理后宫之事的妘妃,也未表现出一丝强势,只道希望我身子早日好,好将六宫之权交还于我。

夜里,洵臻回来,我与他说起今日与众妃嫔见面之事,他只道:「小鱼,朕纳妃,一是为堵众人悠悠之口,二是因她们的父兄对朕有用,不将她们送到朕的床榻上,所有人都不放心。」

「小鱼,朕心里只你一人,如今见了她们,可是信了?」

我点点头。

他笑笑,「乖。」

又养了一段日子,天气趋暖,洵臻准了我在宫中花园转转。

这可乐坏了我。

这日,我正在花园里溜达,突然有些渴,茗儿回去取茶,留下兴德宫另一个侍女眉儿陪着我。

突然,一只松鼠从旁边的树下穿梭而过。

我小时候最喜松鼠,当即站起追跑过去。

谁知这宫中的松鼠,倒是灵活得很,上蹿下跳,跑得飞快。

我玩心上来,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我可是在南疆撒欢长大的。

一人一鼠你追我躲,倒是把眉儿给抛了老远。

等我抓到那松鼠时,才发现,自己不知跑到哪个僻静的院子外了。

院子外有一个秋千,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坐在上面,似是睡着了。

听到动静,她微微睁眼,看到我,却是露出嘲讽一笑。

「我当是谁贵足踏贱地,原来是皇后娘娘?」

手上的松鼠趁机抓了我一下,我疼得一松手,那小东西便跑了个没影。

这女子懒洋洋地从秋千上站起,「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后娘娘一个人来我这冷宫,是为了看看我过得有多么惨,好让自己睡得更安稳吗?」

冷宫?

「你是……」

「明妃娘娘……」一个宫婢捧着个斗篷出来,见到我,吓得当即跪倒在地,颤着声,「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是给周才人拿个斗篷,冷宫太阴,所以才人才想出来晒晒太阳,不是要冲撞娘娘……」

明妃?

周才人?

我看着眼前女子,莫非,她原本是妃,如今是被贬到这冷宫来的?

周才人扯了扯嘴角,「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想让我死,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看着这冷冷清清的院子,「你住这里?」

她颇为好笑地看了我一眼,「皇后娘娘可是过得太舒心,失了忆?」

她走近一步,「不是娘娘亲手将我送进来的吗?」

「你说什么?」

「娘娘,」眉儿喘着气跑过来,看到周才人时神色一变,「冷宫这里阴冷,娘娘身子才好,还是随奴婢回去吧。」

「娘娘果然没变,还是一样的好手段,」周才人笑道,「这次又是什么?装病惹陛下怜惜?」

她句句咄咄逼人,我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我确实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你若有什么话,大可直接和我说,不必如此……」

「失忆了?」她愣了下。

「娘娘……」眉儿焦急道,「娘娘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哈哈哈哈哈……」周才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坏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却可以忘掉一切?天道如此不公,我不服,我不服啊……」

我无视眉儿哀求的眼神,上前一步,「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是坏人?」

她瘫坐在地,双眼像是淬了毒,「林遇瑜,你凭什么忘记一切,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向我?你想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你因陛下宠我,害死我腹中孩儿,让我失了妃位,陷害我至冷宫,林遇瑜你……」

「大胆!」茗儿赶来,「周才人冲撞皇后娘娘,还不将其拖下去!」

几个宫人立即上前,将挣扎的周才人几下绑了起来。

「林遇瑜,不只我,妘妃的孩子,也是你害的!你如此狠毒,你不得好死!」

茗儿大喊:「还不把她的嘴堵起来!」

周才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宫人。

「你仗着自己的家世,做尽坏事,陛下如今不过是因着林将军不能动你!林遇瑜,你早晚会得报应!呜呜呜……」

宫人拿布将她的嘴粗暴堵上,拖着她进了院中。

我则站在原地,双脚挪不开地。

浑身都在打战。

晚上,我发起了低烧,而兴德宫的宫人都受了罚。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床榻另一侧凹陷了下去。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睁眼看他,他的眼中布满血丝。

我向他怀中靠了靠。

「我真的害过别人吗?」

洵臻叹了口气。

「小鱼,你谁都没害过。」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周才人去冷宫,就是因为她想害你,她的孩子没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她害你那次,我不应该顾及他父兄,当时就应该杀了她的。」

第二日,我醒来时,洵臻已去上朝了。

下午日头很好,我烧也退了,于是想出去走走。

心里头装着事,我又散步到了昨日的冷宫。

可却不见周才人和她的那个婢女,只有一个宫女在清扫着地面。

她抬头看到我,大惊下跪,「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才人呢?」

她抬起头,「周,周才人,昨日,被赐了白绫……」

什么?

我一把抓住她,「你说什么?她,她……」

死了?

昨天还一个活生生的人……

茗儿扶住我,「娘娘,周才人昨日冲撞了您……」

我喃喃道,「那也罪不至死啊,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这么做?」

「不行,我要去找陛下!」

「娘娘!」茗儿拦住我,「昨晚,周才人的屋内,搜出来了巫蛊娃娃,上面写的,都是娘娘的名讳,陛下大怒,认为其在冷宫仍然不知悔改,加上她满嘴都是污言秽语诅咒娘娘,已然神志不清,陛下这才赐了白绫。」

我脚步停了停。

「娘娘,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娘娘您,所以才会……娘娘若是因着这事去指责陛下,怕陛下定会伤心的。」

傍晚,洵臻回了兴德宫。

我上前帮他卸下斗篷,他只道:「寒气重,你别来,让她们做就好。」

将身暖好,他才抱起我,将头埋在我颈间,使劲嗅了嗅,弄得我痒痒的。

「陛下……」

「都说了,就我们二人时,唤我名字,」他揉了揉我的发,「怎么又忘了?」

他眸间都是疲色,我知道,最近西蛮那边不太安分,北面又遭了雪灾,这些时日,他特别忙。

想了想,周才人的事,还是未能说出口。

「茗儿说你每天都想出去走走。」用膳时他突然道。

我抬头看他,他笑笑,「是不是觉得闷了,本来想着带你出去玩的,可最近朕太忙了,所以便寻了个民间戏班子,过几日给你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