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齐澈的话冰冷无情,我却是笑了。

陈国国君早就没有了生育的能力,我腹中的孩子是谁的清清楚楚。

可是孩子的父亲并不在乎,也对,他将来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为他生无数个孩子,又何苦在乎我肚中这一个。

我就那样被压下城墙,陈国国君已经说了,我怀的不是他的孩子,齐澈又不承认我肚子的孩子是他的。

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野种,我被人丢进冷宫之中,再无人搭理。

整整三日,水米未进,三日之后,陈国城破。

陈国国君头颅被斩下,悬挂于城墙之上,而齐澈进了关押我的冷宫。

我看着他久久未语。

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之前对我温柔以待的男人现在冰冷无情,而我与他其实本就没有什么情谊,不过是一场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他却怜惜地扶起了我,看着我的肚子眼眶通红。“十七,这是我们的孩子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另一人走了进来,他也是我的一个老熟人,李无忧。

少年时与我互通情愫,最终亲手将我送往陈国的人。

当初他真的救不了我吗,不是的,只要说一句,我并非祥瑞,也并非妖孽,我便可以如同宫中的普通的公主一样,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可是说我是祥瑞,说我活不到十六岁的人是他的师父,他不能违背他的师父,他只能够选择弃了我。

“十七。”

李无忧亦是眼眶通红,单膝跪于我面前。

我叹了口气,看着这两个貌似对我用情至深的男人。

他们一个个地看着都很爱我,却是将我推往了万劫不复之地。

我没有说话,事实上我早就没有什么力气,肚子一阵一阵的疼,我竟是要临盆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疼痛撕扯着我,我几乎觉得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早知道活着如此痛苦,我当初就应该死在十六岁生辰之前,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祥瑞,至少会有一场盛大的葬礼,而不是死在此处,背着骂名。

可我没死,或许是命大,我终究活了过来,睁开眼睛,旁边躺着的是我的孩儿。

一个健康的男孩。

齐澈守在我的旁边。“十七,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

“真好玩,我都不知道。”

我笑了笑,人啊,真的是,话怎么说都可以。

齐澈只是认真地看着我。“十七,我早就答应你,我会带你回齐国,此番事了,我将会是齐国未来的国君,我要让你成为齐国的王后,让这个孩子成为齐国的世子。”

“求你。”

我挣扎着坐起来,跪在床上,即便一动全身都疼,满脸冷汗,我依旧固执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我这身为祥瑞却活得卑贱的十七公主,此生头一次求人。

要被楚国赐死之时,我没有求,被他们送去和亲之时,没有求,被陈国国君百般折辱之时,我也没有求。

可现在我第一次求了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我孩子的生身父亲。

“求你放我自由,让我带孩子离开。”

我认真地看向齐澈,我从来都不做什么可笑的美梦,当初我便知道他不大可能带我离开,城墙上,他的两句话更加击溃了我所有的自信心,也击碎了我们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可笑的情分。

我是一个卑贱之人,我代表着耻辱,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带我回齐国,更不要说什么给我王后和世子的尊位。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陈国这一个牢笼,不想要再去回到另一个牢笼之中。

齐澈从前看着文弱,心慈手软很善良,但是这一次他却是格外的坚定,他甩手离开。

“十七,我不会放你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我忍不住苦笑出声。

果然呀,他之前的温柔,心慈手软,仁慈善良,都是因为当时他是一个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质子。

可他现在即将成为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又怎么可能会像从前那样呢?

我住进了陈国最华美的寝宫。

陈国国君早前的那些妃子,一个个地都被送到了大牢之中。

有无数的侍女们照顾我和我的孩子,齐澈再没有来见我,我知道他是需要料理陈国上下的事情。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齐澈没有来接我,李无忧反倒是来了。

“十七,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能带我去哪里呢?”

我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你不欠我什么。”

此番他带着楚国的部队来攻打陈国,也是不容易,毕竟他一个文人。

我又能要求他什么呢?

“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李无忧有些着急。“这天大地大,哪里没有我们容身之处?十七,之前是我愧对于你,这一次天南海北,我都愿意随你同去,好好地补偿你。”

李无忧的话着实是逗笑了我。

去哪里都可以,是因为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说的是补偿,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

“那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看着刚刚一个月的婴儿,那是我的骨血。

我做不到如同惠妃娘娘一般,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不屑一顾,随意地利用处置。

他还这么小,要是没有了娘亲,漫长的人生,他又要怎么活下去?

李无忧皱起了眉头。“十七,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不知道啊!”我笑得疯癫。“左右我人尽可夫,伺候的人多了,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他是我的孩子,不是吗?”

“放弃这个孩子吧。”李无忧扭头,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话有些过分。“我只能够带你走,这个孩子我带不走,”

“那就算了吧。”我轻笑一声。“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你要他干什么?我们在一起,日后想要孩子再生就是了。”

听着李无忧这话,我愣了一瞬,而后大笑出声。“你凭什么觉得你我的孩子就会比这个孩子更加高贵呢?

你又凭什么以为在你做了哪些事情之后,我还会跟你在一起,还会给你生孩子,你以为你和那些折辱过我的人,比如陈国国君,有什么不同吗?”

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不管自己曾经做些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妥协了道歉了,那么被伤害的那个人就应该原谅他,齐澈是这样,李无忧也是这样。

我无意与李无忧多说。“请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