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凝露丸是用来给将死之人吊命用的,萧煜璋不知她一个身强力壮的武将要这个作何用。

但他也无心探索,满心只想着赶紧救青雁。

随口答应:“孤应了。”

接着便匆匆拉着魏凝霜去了青雁的飞燕宫。

飞燕宫富丽奢侈,殿内跪了一地宫人和太医。

床上则躺着一个小巧娇美的女人,秀眉颦蹙,一副病弱之态。

看见萧煜璋,青雁泣声道:“煜璋……”

萧煜璋立刻坐到床边将她抱进怀里,像抱着什么珍宝似的哄着。

魏凝霜走上前,有内侍立刻端来一个碗和镶金匕首。

她拿起匕首,撸起袖子麻木又熟练在手臂上割下一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却只是握紧双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魏家家训,流血不流泪。

魏家人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魏凝霜亦不例外,她从小就不会哭,疼痛对她来说,是只需要忍忍便能过去的。

但嫁给萧煜璋三年,她却体会到过比上战场受伤更难捱的痛。

是心痛。

可悲的是,魏凝霜也不会排解这种心痛。

赤红的血一滴滴落在碗里。

太医立刻将她的血与药相融,端给青雁喝,是由萧煜璋一口一口亲手喂的。

喝了药,青雁恢复了精神,看到不远处的魏凝霜,眼神一阵瑟缩。

萧煜璋感受到她的排斥,知道青雁不喜欢魏凝霜,甚至没让太医先帮魏凝霜包扎,便投去一个冷淡的眼神:“你出去。”

连一旁的内侍都怜悯的看向魏凝霜,她却只是默默颔首,随手撕下衣袖为自己包扎,转身,默然离开。

踏出宫门前,又听到里面传来萧煜璋温柔的声音。

“雁儿乖,吃了这颗蜜枣便不苦了。”

真温柔啊,魏凝霜想,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柔情蜜意。

她僵硬的走出飞燕宫,外面还在下雨,也没人给她打伞,她便一个人走进雨中,单薄又落寞。

临走前萧煜璋哄着青雁的话传入耳中。

把魏凝霜的思绪拉回了很多年前,那时的萧煜璋也曾那么温柔的跟她说过一次话。

仅此一次,她便记到如今。

那是四年前,他还未即位时。

彼时先帝已经病重,但他有五个儿子,个个对皇位虎视眈眈。

而萧煜璋当时最为受宠,因此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被先帝派去边关征战时,遭人陷害受了重伤,身边亲信全部被杀。

她得知消息后,拿上一把剑,盔甲都来不及穿。

策马飞奔,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马跑死了三只,才赶到边关,从尸山血海中把重伤濒死的萧煜璋挖了出来。

整个玉京都知道魏家嫡女不爱红妆爱武装,但无人知晓,她亦有自己的少女心思。

魏凝霜喜欢萧煜璋。

从第一次陪父亲进宫觐见,在御花园遇到那个尊贵少年后,她便已沦陷。

那一次,她用命把萧煜璋从边关救了出来。

萧煜璋中了毒,她就用自己的血喂了他三天三夜;

萧煜璋需要天山雪莲吊命,她便扛着病躯去满是狼群的天山取药,险些命丧狼口;

边关苦寒,她便解尽衣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萧煜璋烧得迷迷糊糊,根本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但却用抓住她的手,给她承诺:“请问姑娘芳名?待我清醒,必不负姑娘今日之恩。”

但魏凝霜还来不及说,他就晕了过去。

后来,魏凝霜自己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两人是被她及时赶来的父亲救了。

为了保全她女儿家的声誉,魏父一边为她禁足疗伤,一边禁止她再见萧煜璋。

再次相见时,已是洞房花烛夜。

他掀开她的盖头,魏凝霜心中紧张又欢喜,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他满眼憎恶的目光。

“魏凝霜,毁了孤许给雁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你可还满意?”

那一刻,他神色冰寒,她满目皆惊。

说完这句话,萧煜璋拂袖离去,哄了青雁一晚上。

而魏凝霜看着空寂的新房,许久缓不过神。

她从不强求什么,若早知萧煜璋心中有人,必不会入宫。

她本就该是沙场上展翅翱翔的鸟,是因为对他的爱,才甘心自折羽翼,留在这深宫。

却不想,庭院深深,锁住的竟然是他们两个人。

魏凝霜回忆着从前,在雨中踽踽独行。

手臂上的血与雨水交融,下一秒,她便猛地倒在了雨中。

醒来时,还是只有惊春在床榻前,抓着她受伤的手低泣。

魏凝霜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安抚道:“别哭了,不疼的。”

惊春还是哭,她又道:“真的,在战场受的伤可比这疼多了。”

她有心安慰,扯出一抹笑撩起衣袖,想给她看从前留下的各种伤疤。

却只看到一片白净。

魏凝霜一怔,这才想起,当初嫁进皇宫前,她怕萧煜璋嫌弃自己满身的伤疤,特意忍着剧痛去泡了百虫浴。

虽然要忍受蚀骨穿心的痛整整一晚,褪掉一层皮,但却可以祛疤。

如今,她全身上下,只有手臂那为青雁取血的,满目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