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如愿见到了我的尸骸。

原本鲜活的血肉已变为一副四分五裂的枯骨。

他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不敢触碰。

我转过身,实在不愿看到他的虚情假意。

却不想,哽咽声还是传入了我的耳中。

「对不起,说过要护你周全……」

又是这句话。

我听过无数次,也质问过无数次。

可他,一次也没有做到。

他想要护的,只有公主一人。

并非是我。

这个道理,在我无意碰坏公主所赠的那枚玉佩,被他罚跪时,在他无数次为了公主弃我而去时,在他狠心掰开我求救的手指时,就该明白了。

每次伤害过后,他的说辞只有一种。

「公主在你之前,我不是一个凉薄之人。」

接着,便是责怪。

「苒苒,你能不能懂事一些,这里与你的世界不同,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静静听着,不再哭闹,甚至还会在心里为他开脱。

这是古代,是非观念不同。

我既选择来到这里,就要随俗浮沉。

是我太蠢。

为了在异世中抓住薄弱的星光,不停地自我欺骗。

带我尸骸回府后,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暗卫罚了个遍。

他怪他们没能及时汇报我的行踪。

却忘了,正是他亲手将我交给的公主。

我瞧着他小丑般的作态,只觉好笑。

发泄过后,裴知允进了宫。

他此行,是去见公主。

我清楚地看到公主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可她仍热切地起身相迎。

他们曾经爱到不惜伤害他人,竟也走到这般田地。

着实可笑。

裴知允淡淡抽手。

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公主殿下近日可有苒苒的消息?」

公主登时变了脸色。

并非慌乱,而是生气。

「你来找本宫,就是为了她?」

「是。」

公主气急,拂袖转身,坐回到软塌之上。

裴知允抬眸,又问了一遍,「公主殿下可有苒苒的消息?」

「裴知允,你别不知好歹!你莫要忘了,是本宫扶你坐上太师之位,你将她骗来也是为了本宫!」

「殿下,你答应过我,会好生安置她。」

剑拔弩张之间,公主噗嗤一声笑了。

「裴太师将桑苒交给本宫,不就是用她的命换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吗?」

看到“我”的脸上露出这般阴险的笑意,我顿觉遍体生寒。

为何这个世界的桑苒,与我如此大相径庭?

「你又将这破烂玩意捡回来戴在身上,怎么,是想她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裴知允的腰间,正戴着一个破旧荷包,与这身华贵锦缎如此格格不入。

我一眼认出,那是我绣给他的。

身为现代人,我不善女红。

却也为他学了许多这里女子会做的事。

绣荷包,也是其一。

我笨手笨脚,学得慢。

十指扎满针眼才绣好了这只荷包。

本想着在他生辰时送给他。

可还没等到那日,他便将我交给了公主。

临行前,我极其卑微地让他收下留个念想。

而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扔掉了。

对公主宣示了忠心,对我却残忍到底。

我冷笑,这荷包可是个好东西。

本以为,它全无用处了。

没想到,裴知允又捡回来了。

这还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