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火候也不够

第四章火候也不够

要知道掌眼瓷器,最先看款识字号,由此断定来历出处,是哪朝哪代的器物,是民窑或是官窑,尤其是官窑款识,后世最难仿制。

因为官窑字号都是由宫廷匠作,具有独门独到的手艺,比如字体笔画的顺序,字体书写习惯等,后世仿制不知道窍门,根本仿制不出,所以款识是鉴别真伪的重要手段。

低头叹了口,鉴定师不得不摇头承认:“李小姐,我承认,今天是我看走眼了,博雅轩愿意赔偿。”

开门做生意,尤其是古玩经营,特别讲究诚信和金字招牌,鉴定师能当着这么多人,承认自己打眼,无疑会带来负面影响,却也不失为壮士断腕的魄力。

女孩连连推辞,惶恐道:“不不不,老先生,是我请您掌眼的,怎么能让您赔偿呢,能辨出真伪我就很满意了,还有这位先生,谢谢您。”

“不客气,都是玩这行的,难免有些技痒,出来多了两句嘴。”

叶然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又看向鉴定师,笑道:“既然已经多嘴了,也不少最后两句,老先生,上手瓷器哪有戴白手套的?我看博雅轩经营的是杂项,您今天是第一次上手吧?”

鉴定师怔了怔,顿时羞愧难当,摘下白手套向叶然拱手:“学无先后,达者为师,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受教了”

走出博雅轩,叶然庆幸不已,幸亏有天耳通在,否则这次强出头,说不定已经搬起石头砸了脚,而他刚才说的那些理由,不过是有了把握后,照书搬抄而已,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斤两。

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出来时日头已经很毒辣,晃得人睁不开眼,叶然以手扶额,继续往古玩街深处走去,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那家最小的古玩店。

站在店门口,叶然抬头望去,门头上有块匾额,像是随便找了块木板,用毛笔写着“如心阁”三个大字挂在上面,歪歪扭扭的,毫无神韵可言。

以前叶想的古玩店,名号为“己勿斋”,取自《论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为“宽”字。

而将“如心”两个字放一起,则是一个“恕”字,合起来就是“宽恕”二字,这就是叶家家训:宽恕他人,宽恕自己,宽恕过往,唯宽可恕。

可有些事情,宽恕是没有用的,天理昭彰,总要有人伸冤雪耻,人活着不只是活着,还为了活得有意义。

就像那些古玩,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有什么影响?为什么值钱?这些都是它们的意义。

叶然眯着眼睛,站在如心阁门前,驻足看了半分钟,直到汗水滴进眼睛,他才迈腿走了进去。

这家古玩店很小,小到只有巴掌大,最里面是柜台,前面摆放着经营的物件,柜台后面的墙壁上,供着一尊泥塑,不是关公也不是佛祖,而是一个商人。

叶然多看了泥塑两眼,认出那是古玩经营的祖师爷,被尊称为商圣的陶朱公范蠡。

因为是他最早提出粮食布匹十分利、中药当铺百分利、古玩字画千分利的概念

而且他是个传奇人物,虽出身贫贱,却博学多才,辅佐勾践兴越国,灭吴国,一血会稽之耻,功成名就后急流勇退,隐居到姑苏湖畔,期间三次经商都成巨富,又三次散尽家财,世人誉之: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

泥塑身前,有个古铜色小香炉,正中有“峰明”二字铭文,里面插了三根香,香还没熄灭,留下将熄未熄的香头,已然看不见香烟升起。

柜台里面,店老板正埋头弄着什么东西,客人来了也不招待,只传出不耐烦的声音:“随便看,随便挑,大的五十,小的二十,本店童叟无欺,概不退货,退货找别家。”

听了老板的话,叶然忍不住失笑,然后在店里走走看看,这家店经营的也是杂项,却更偏向于玉器,每个物件都泛着古意,看起来真的不能再真。

随手拿起一件玉貔貅,叶然仔细端详,然后在手中掂了掂,称赞道:“京作的玉貔貅,白玉料子,质地细致,纯白均一,广润圆润,看起来晶莹剔透,浮雕的手法,大气朴实,神态逼真,二十块钱亏了,真是亏了,还不够砂轮钱。”

放下玉貔貅,叶然又走了半圈,再拿起一件鸡骨白玉环,对着阳光照了照:“鸡骨白玉环,器型是汉代的,看起来像是‘生坑’货,还没来得及清洗。”

又放到鼻尖嗅了嗅,叶然不禁打了个喷嚏:“阿嚏还好没毒,就是鼻子有些受不了。”

始终低着头的老板,突然抬头看向叶然,却只能迎光看见背影,不由眯着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光线刺眼。

“古玩行的规矩懂不懂,看破不说破懂不懂?”不满的丢下这句话后,老板继续埋下头,话音中有浓浓的方言口音。

叶然不置可否的轻笑,又走了半圈,再拿起一件白玉玉壶:“西番作的白玉壶,壁薄如纸,轻巧隽秀,包浆厚实,应该是乾隆时期的,还有‘古月轩’的底款,可我怎么不记得,古月轩改做玉器了?而且还少了抛光程序,煮蜂蜡的火候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