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8

我已经不知道拍了多久的门,额头抵在门上,声声泣血。

「妈!可可是你的亲外孙女啊!你就算不心疼我,也该心疼可可吧!我求你了,把可可还给我吧!」

「妈,当初可可刚出生的时候,你也抱过她、亲过她,你看看她,她现在正在哭着要爸爸妈妈,妈,可可就是我的命,你就当放我一条活路,行不行啊!」

身旁的老公已然怒不可遏。

「王有柱,如果你再不开门,我现在就以绑架勒索罪报警!我看到时候警察来了,你要怎么交代今天的所作所为!」

「还有,如果你们胆敢伤害可可一根汗毛,我这辈子都会跟你们死磕到底,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试!」

我的哭求,老公的威胁,不断在这狭窄逼仄的楼道中回荡着。

可屋里的人却好像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舅妈那刺耳尖刻的声音响起:「想要你们闺女,好说啊,只要你们答应把房子给我们,等什么时候房子过户到我家远儿名下,这孩子就立马还给你们。」

说着,舅妈又发出一声响亮的讥笑。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赔钱货,还值当的你们在外头又哭又喊,不过我看,你家这赔钱货长得倒是挺好看,我家远儿也挺喜欢这个小妹妹,不如就把她远儿做个童养媳吧,我和远儿他爸也不嫌弃你们这赔钱货年纪小,菀菀啊,你觉得怎么样呀?」

什么???

听到舅妈这枉顾人伦纲常,突破人性下限的话,我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可可现在才4岁!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敢生出这么恶心的念头!

我血瞬间涌到了脑子里。

「王有柱!李桂花!你们两个简直畜生不如!你把门打开!把我的可可还给我!」

我再顾不上什么低声下气,只想尽快把门砸开,好把可可从这些**之徒手中抢回来!

「菀菀,你闪开。」

老公把我从门前推开,怒目圆睁盯住面前紧闭的防盗门。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锈迹斑斑的防盗门,被暴怒之下的老公,一脚踹开了。

19

老公龙行虎步冲进那臭气熏天的狭小出租屋。

气势逼人的直直朝着可可哭喊声传来的房间冲去

刚刚还一个劲儿叫嚣的舅舅舅妈,目瞪口呆看着倒下的防盗门,终于像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不敢再出声了。

「你赔我家的门!你赔我家的门!」

他们不敢言语,可被他们从小溺爱着长大的王远,却根本没有任何看人眼色的本事。

电光火石间,嘶吼着的王远把手里的劣质手办狠狠砸到了老**上。

瞬间,鲜红的血液顺着老公的额头流了下来。

我心里一抖,忙上前查看老公的伤势,老公却缓缓推开我,目光阴沉看向瘦得跟麻杆儿似的王远。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知道,老公这是被气狠了,他也是家里的独生子。

公公婆婆虽然从没有溺爱过他,却也从没教过他在外受了欺负还要忍气吞声。

现在王远既然先动了手。

那今天的事儿,就绝不会轻易不了了之了。

眼见老公一言不发朝着王远走去,妈妈一声尖叫冲上去,将比她还高出一头的王远抱在了怀中。

「小秦,远儿还是个孩子,他、他刚刚就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你就、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瘦弱的妈妈拦在老公面前,声嘶力竭的护着她怀里的男孩。

恍惚间,我甚至以为,王远才是她的亲生孩子。

而我,对她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甚至我老公被王远砸出了血,在她口中,也只是小孩子在闹着玩儿。

多可笑啊。

20

「闹着玩?」

老公也被妈妈气笑了,他面无表情看着妈妈和王远,几秒后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我。

「菀菀,你觉得王远是在跟我闹着玩吗?」

我冷笑着看向被妈妈护在怀里,却仍旧一脸不服气的王远:「既然妈说他是闹着玩,那应该就是了。」

听到我这话,妈妈瞬间就松了口气。

她知道,老公一向最听我的我,既然我都这么说了。

那老公就肯定不会再跟王远计较了。

「对啊,我就说远儿他肯定没有坏——」

「不过,」我打断妈妈理所应当的话,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跟你玩儿的,你也怎么跟他玩一玩,玩儿嘛,当然是要有来有往才有趣。」

我这句话刚说完,老公就冲着我露出个笑容。

紧接着。

他重新看向了难以置信的妈妈,以及她怀里那滩本就扶不上墙的烂泥。

「行,那我就听老婆的!」

老公掷地有声应下,强硬地将王远从妈妈怀里扯了出来。

下一秒,他一拳砸在了王远脸上!

「远儿!!!」

舅妈疯了一样扑上来,将被老公一拳捶到地上的王远抱在怀里,哭得好像死了亲爹一样。

21

身为他们家的当家人,眼见儿子被打,舅舅当然也立马冲上了上来。

「秦见深!老子跟你拼了!!!」

但舅舅错就错在,以为自己会是老公的对手!

酗酒多年的他,早已经被酒掏空了身体。

老公像拎小鸡崽一样,抓住舅舅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然后随手一摔,就扔到了墙角。

「有柱!!!」

眼见舅舅被扔到地上爬不起来,妈妈尖叫一声,扑倒了舅舅身边。

懒得再看这丑态百出的一家子。

我冲向了可可所在的房间。

「妈妈,妈妈抱抱……」

女儿抽泣着,向我伸出了小手。

看着女儿哭得通红的小脸,我瞬间泪如雨下,扑过去将女儿死死搂紧了怀里:「我的可可!」

小心翼翼将哭得嗓子都要哑了的女儿抱出来,刚要和老公离开,妈妈突然疯了似地拦在了我面前。

还妄图把可可从我手里抢走!

「你个不孝的东西!居然敢让你男人打你舅舅和远儿!你要是不想让我从这楼上跳下去,就给我把可可放下,再立马跟你舅舅和远儿去房管局!不然,从今往后你就别再叫我妈了!」

妈妈披头散发,目光凶狠地盯住我。

如果说,我刚刚在门外,还对她心存希冀的话。

那现在我的心已经彻底凉透了。

「好。」

我死死抱着女儿,落下一个字。

妈妈面色一喜,她以为我再次被她威胁成功,答应了要把房子过户给王远的事情。

可还不等她说出更多让我厌恶的话,我就继续说道:「从今往后,我们断绝母女关系。」

说着,我又厌弃地瞥了眼趴在地上的舅舅全家,冷笑出声。

「你们王家人,最好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说完,我抱着女儿,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22

离开舅舅家,我先带着女儿陪陪老公去诊所包扎了伤口。

这才跟他们一起回了家。

可可今天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不仅片刻不离地要我抱着,还不允许老公离开她的视线。

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女儿,我悲从心中来,眼泪再次不停掉落下来。

「妈妈不哭……」

女儿柔软稚嫩的小手,轻轻拂过我的脸,擦掉我不断掉落的泪珠。

晚上好不容易哄着女儿睡下。

我和老公身心疲惫地坐到客厅,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依我看,他们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老公捏捏眉心,心烦意乱地开口。

我当然知道,我今天离开舅舅家时,也只是因为气狠了才会撂下那句狠话。

可我相信,按照他们恬不知耻的程度。

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菀菀,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你对你妈,还有你舅舅一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公握住我的手,蹙眉深深望向我。

我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想?

「一想到他们对可可生出那样恶心的念头,我就恨不能把他们抽皮扒筋!」

听我提起这事儿,老公的表情也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

不过很快,他看向我的眼中,就浮起了心疼的神色:「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老公扶住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对我说。

「菀菀,让我们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吧。」

即便老公不说,早在知道他们为了抢房子,把可可从幼儿园拐走之后,我心里就也有了这样的念头。

23

我们夫妻俩一拍即合。

给可可在幼儿园请了半个月的假,把孩子送去公公婆婆家后。

我和老公就分别行动了起来。

那天去舅舅家找可可时,我虽然气昏了头。

却也没忘记留下他们绑架勒索的证据。

听完我是手机里的录音,律师朋友对我这些奇葩亲戚简直叹为观止。

感慨过后,律师朋友告诉我。

「根据你提供的录音、照片以及那条信息,我可以确定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绑架勒索罪。」

「不过,他们的绑架勒索罪虽然成立,但由于你们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就算你拿着这些证据去告,他们应该也判不了几年。」

律师朋友遗憾地摇了摇头。

「而且你们从血缘上来说还是亲戚,法院方面可能会酌情减刑。」

但我却并不觉得失望,只要可以确定他们的行为确实已经构成了绑架勒索,那我就知道之后该怎么办了。

「麻烦你了,改天我跟见深请你吃饭。」

律师朋友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回头如果要打官司的话,只管来找我,就当看在可可的面子上,我给你们免费。」

告别律师朋友。

我打电话联系了正赶往我老家,收集舅舅赌博、打架致人伤残,王远在校敲诈勒索、偷窃一系列罪证的老公。

至于妈妈和舅舅那头。

他们竟然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他们。

居然还一天到晚打电话,发信息,说王远马上就要开学了,让我抽时间赶紧把房子给他们让出来。

24

为了保留他们绑架勒索的罪证,我忍着恶心没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删掉。

我的冷处理,显然更加激怒了本就愤怒的他们。

这天,我刚下班,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方菀!你是不是真不想认我这个妈了!今天就是我给你下得最后通牒,如果你明天还不去房管局,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歇斯底里,刺得我的耳膜生疼。

我苦笑一声,反问她:「妈,你真的有把我当做过你的女儿吗?如果有,那我怎么一丁点儿都没能感受到?」

迎着夏日闷热的晚风,我没忍住哽咽了一声。

「这些年来,你心心念念地只有你弟弟、你侄子、你们老王家,你什么时候把我、把我爸放在过心里?妈,我累了,真的,我不是我爸,我现在也有我自己的家庭了,无论你以后还认不认我,我都绝不会再像爸爸一样继续纵容你们了!」

吼完最后一句话,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跟亲生母亲闹掰的阵痛,却像潮水般向我席卷而来,几乎将我淹没。

「妈妈!」

恍惚间,我忽然听到可女儿的声音。

我连忙回过神来,就见被婆婆牵着的女儿,正乐呵呵地朝我伸出手来。

我小跑着冲到女儿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女儿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用她的小手轻轻摸着我头发,柔声安慰我:「妈妈别哭,可可会一直爱妈妈的。」

听到女儿这句话,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可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为那个所谓的「亲生母亲」流泪。

25

老公的工作很快。

不过短短三天,就收集好了舅舅和王远的罪证。

他们不是想要我的房子吗?

不是想让王远上重点高中,指望着他以后飞黄腾达吗?

我倒要看看,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学生。

晚上,我边和老公整理他们的罪证,边视频联系了律师朋友。

「哟呵,莞儿啊,你这舅舅和表弟可真是五毒俱全了,除了杀人放火就没他们不敢干的事儿了吧?」

看着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证。

饶是我这见惯了大场面的律师朋友,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依照这些证据,最多能判他们几年?」

如果不是实在达不到死刑标准,我甚至想让舅舅直接死在监狱里!

「少说十年,但如果他绑架勒索的罪名成立的话,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律师朋友笃定告诉我。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终于有了笑容。

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

我就放心了。

挂掉和朋友的视频,我跟老公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解脱。

26

舅舅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我和老公特意去围观了。

看着妈妈和舅妈,披头散发追在警车后面,跑到鞋子掉了都来不及穿,可最终还是狠狠摔在地上哭天抢地。

尽管有些冷漠,我还是无法控制地大笑出声。

原本,只要他们安安分分,即便这辈子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安稳度过。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贪得无厌。

不该伤害我的可可!

一审宣判,舅舅因为绑架勒索罪、故意伤害罪、聚众赌博、恐吓勒索等一些列罪责,数罪并罚之下,被判处了有期徒刑22年。

他今年已经年近五十。

等22年后除了监狱,也到了快入土的年纪。

在得知舅舅不服一审,想要继续上诉的时候,我和老公去了那所他们花了爸爸二十万遗产,才终于把王远塞进去的重点高中。

说明来意后,我们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贵校一向择优而录,我们真心希望,您千万不要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毁了整个学校的名声。」

我将王远初中三年的所作所为,全部摆到校长面前。

看着面前的累累罪证。

校长从怀疑到相信再到大惊失色。

最后,他真心感谢了我和老公,说多亏我,才免了让这所全国驰名的高中,清誉被毁于一旦。

27

走出学校大门。

我跟老公对视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打断了。

打来电话的,正是妈妈。

「方菀!你立刻找人托关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花多少钱!都一定要把你舅舅从里面捞出来!」

即便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她对我仍旧是颐指气使的态度。

「花钱?妈,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我哪儿的钱去帮他平事儿了?」

「我不管!!!」妈妈歇斯底里着:「要是没钱,那你就去卖车、卖房,我打听过了,你那房子是学区房,至少也能卖个一千万!再不行,还有秦见深他父母的房子!我不管!他可是你亲舅舅!你必须救他!不然我就从你家楼上跳下去!让全天下人都看看,你方菀就是个没良心、没孝心的混账王八蛋!!!」

听完了她的咆哮,我才冷静开口。

「妈,你该不会忘了,你已经主动跟我断绝关系了吧?再说了,你那宝贝侄子还活着呢,你真忍心抛下他去寻死?」

「你这个——」

「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

我打断她的污言秽语,没再给她骂我的机会。

「你想要是想然你弟弟在监狱里过得舒服点,以后就别再来招惹我,不然,我可不保证秦见深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知道的,他人脉一向特别广,监狱里可也有不少老熟人呢。」

说完这句话,我直接挂断电话,然后把她,还有王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删除。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一个,跟王家有关系的了了!

他们的存在,只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哇,原来在我老婆眼中,我居然这么厉害的吗?」

老公夸张的语调在我耳边响起。

我挑眉看向他,抬手勾住他的下巴。

「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老婆大人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

老公温柔地笑着,将我揽进了他怀里。

我们在盛夏的艳阳中拥抱。

庆祝我,总算摆脱了狗屎一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