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无可恋

第三章生无可恋

“对了,金鼓,娘让你捎信去下塘村,你可捎了?”

邓金鼓打了盆凉水端到院子的桂花树下,那里有一方小竹桌子,他拿帕子打湿拧干水,在身上擦了几把汗,方才答:“我去打猪草的时候,顺道去了四丫娘家,不过,她爹同大舅哥都不在家,只有咱大姐和岳母在家呢!”

“她有说拿鱼回来没?”季春花只关心这个。

邓金鼓却不高兴了,道:“娘,当初大姐被换亲,也是没有带嫁妆的,怎能叫她常把鱼拿回家,四丫娘家靠打鱼为生,都把鱼拿回咱家,四丫娘家吃啥,哦,全去吃西北风啊?再说了,您不疼大姐,好歹也疼疼你那可怜的外孙子吧,才几个月大呢!”

“我都舍得花铜板子了,要她家几条鱼又能咋地,娘还不是心疼你跟金锁?这两年地里的收成不行,你爹这个货郎的生意也差了许多,能有鱼给你们补身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季春花瞧邓金鼓一脸不乐意地样儿,立马又急吼上了:“别跟老娘提那事,你跟金锁都是娘的命根子,那回你落水后,把老娘的魂都吓掉了一半,甭给老娘提去河里摸鱼的事,无论是你还是金锁,一但被老娘发现,看老娘不打断你俩的狗腿。”

骂完还不过瘾,又狠狠的呸了一下,再道:“哼,生来都是讨债的,还要搭上一个赔钱货,人家的闺女只把东西往娘家捞,你大姐到好,哪回来家里,不是顺手扯几把青菜,抓两把米回去。”

“娘,那米也没落到旁人的嘴里,全煮成糊糊进了你小外孙的肚子里,林家是在河里讨生活的,哪里有那许多空闲种菜,四丫娘的眼睛又不顶用,能种出啥好菜来。”邓金鼓擦完汗,就近把水泼到了桂花树下,又道:“再说了,林家哪回打多点鱼,不都叫大姐送过来了么?”

“打多点鱼?一年到头能有几次,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老娘还帮她家养着个闺女呢。”季春花心里不舒服,怎么算都觉得自家亏了,她的大闺女是在十五岁时嫁到林家的,那时,林安心被换过来时才多大,只有六岁。

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干起活来,能跟十五岁的邓金钗比么?

自然没有可比性。

因此,季春花才说是帮林家养闺女,林安心现在顶着的这具壳子,六岁是还做不了重活,只能帮忙扫扫地,洗洗碗,喂喂鸡之类。

好容易才养到八九岁,原主能下地帮季春花打理菜园子,或是外出打猪草、浆洗衣服了。

邓家因为邓大郎是货郎,所以,邓家是不能置办田地的,季春花是个精明的,把自家后面那块荒地开出来,种上了半亩的蔬菜,掺在米饭里煮着,好歹能养活一家子,还能让她每年省下几百铜板子。

原主的娘家是渔民,家中有破烂小船一只,每日都只在大河里讨生活,吃住也是在船上,而岸上只有一座四面透风的破茅草屋,也只到了冬日才会把船靠岸,回那茅草屋准备过年。

因此,季春花才会很嫌弃林四丫家穷得叮当响。

“娘,我去外头看金锁跑哪儿去了。”邓金鼓受不住自家娘的唠叨,撒丫子就跑了。

季春花在院子里气得直跳脚:“这儿子养来有卵用,老娘还没老得走不动呢,就被这兔崽子嫌弃了,我呸!”

她到底没有追出去,只是拿起大竹扫把打扫院子。

林安心听得心里一阵烦躁,她穿来虽不到一日,却已听得明白,原主在这家里完全没有一点地位,也不知怎样才能在这古代活下去。

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要银子没银子......

穿越大神,她咋就这般不招人爱呢?连个新手装备都不给,叫她在这人生地不熟,不对,是背井离乡的异世如何生存下去?

什么古代女子的生存技能,譬如,绣个花或织个布卖,更不要说什么技能满开的小厨娘之类,随便弄个菜方子就能换大把银子,这些必备技能,她是一个都没有。

林安心表示太扎心,她这些个完全不会啊,她只会吃吃吃,买买买,最会当个败家小娘们。

她心中的小人已经揪着手帕子嘤嘤了:泪奔泪流,万丈狂奔热泪永不休......

她才不要欲姐变萝莉,可不可以重新来过,她保证再不做低头一族了,求穿越大神放过她......

林安心躺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在琢磨着,要不要再做一回低头一族,来个被车撞之类的。

后转念一想,心中小人流的热泪已经快变成汪洋大海了,忒么的,这样的古代,哪里有开快车的啊!

她又想,上个吊,又怕自己憋得难受,万一被人救下来没死成,因为缺氧变成个傻子可怎么办?

她也不敢去跳河,怕淹得太慢,又呛水难受,还很难死去。

总之,她各种想啊,挑来挑去,都觉得那些方法不行,不能快、准、狠的解决问题。

林安心是不会直视内心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怕死。

她这般胡思乱想一番,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季春花还在骂骂咧咧,摔着东西,林安心也没那心思去看,她才不蠢,若这时出去瞧,万一被那暴脾气的季春花发现,她岂不是直接送去了枪口上。

“咯吱!”虚掩的院子大门被人推开。

一个头包碎花蓝头布,身着粗棉布长裙,肤色白净,身材高挑的女子走进来,她一手抱着一个小奶娃,一手拎着个竹篮子。

“娘!”

季春花听到喊声抬头看过来,道:“你还晓得回来啊?我还以为泼了你这盆水,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就不记得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娘生你养你,你到好,嫁出去后,就真忘了自个儿姓什么,什么都要讨好着你公婆,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得要死的,当初是缺了你的嫁妆呢,还是在娘家时没有娇养着你。”

“娘,咋了,我一回来你就说我!再说了,我婆家当时可是给了彩礼的。”来人,正是邓家二闺女,嫁去镇上包子摊的邓金铃。

“不骂你骂谁?老娘咋就生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早知你是这般货色,当初就该把你直接塞回肚子里去,甭给老娘提彩礼,当初,连同彩礼一起,老娘可是又掏了不少家底,添了不少东西让你陪嫁过去的。”季春花看到邓金铃,当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老娘是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说你蠢你还不肯承认!”

说起这事,季春花的气就不打一处出,她当初的确开口要了四两银子做为彩礼,这笔彩礼在十里八乡来说,都是拔尖儿的了,她那般算计是为谁,还不是为了自己闺女将来能在婆家站得住脚根,她也没贪那笔银子,用这四两银子给自家女儿添了两亩旱,再自己掏了两吊半的铜板子置办了嫁妆。

谁知,自家二闺女瞧着一脸精明,实际上蠢得要死要死的,一门心思只顾着婆家,却是半点心思都不肯花在娘家。

“娘,我这不是回来瞧你了嘛,我咋就不孝了呢,娘,这回我可是给你送了新鲜肉包子来呢,金鼓和金锁呢?”邓金铃把手里的小竹篮子递给季春花。

季春花接过竹篮子撩起上面的竹盖看了看,眉头用劲儿一拧,瞪向邓金铃:“咋只有四个。”

邓金铃抱着小奶娃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番,随意的答:“咱家不就四个人嘛,娘跟爹两个,两个弟弟各一个,娘,我没算错啊,今儿生意不错,有个路过的大官人加钱让我公公婆婆多做了十笼包子,我婆婆心情好,便给了我四个,娘,我都舍不得自己吃呢,全给拿回来了。”

季春花眼神复杂的看了自家这不省心的二闺女一眼,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咦,不对啊,四丫呢?这懒货又死哪里躲着偷懒去了,娘,不过是童养媳,娘咋还惯着她呢,要是我啊,定要狠狠地揭掉她一身皮,看她还偷不偷懒。”

在邓金铃的心中,林家四丫那不是自家三弟的媳妇,那是她娘家的下人,啥脏的,臭的,累的,就该都是她来干。

“在屋里,躺尸呢!”季春花看在那四个肉包子的份上,到底没再给邓金铃脸色看,伸手朝东厢房那边指了指。

“娘,不是我这做闺女的多嘴,这都啥时候了,谁家的媳妇敢这般偷懒?那还不得打断腿啊,娘你这般惯着她,将来待你老了,看她会不会让你好过。”

季春花闻言顿时浓眉倒立,怒道:“她敢!”

林家四丫是啥性子,她会不知?

“生病了!”

想了想,季春花还是说了林四丫为何躺在床上的原由。

“病了?”邓金铃大吃一惊,她还真有些不信,那林家四丫头看着瘦瘦弱弱,自六岁到她娘家后,就不曾见她生过病:“不过是个贱丫头,也值得娘如此费心?”

“行了,你少说两句,都发烧了,难不成让她烧死?你两个弟弟还要不要在这上塘村待了?”季春花没好气的一指正屋台阶上搁着的一个小竹篮。

“正好,你来了,快些帮老娘把那把扁豆掐了。”

之前孙翠花在这里时,季春花让她帮忙,谁知孙翠花才掐了两三个,就猛的一拍大腿,说是家中养的猪还没喂,灶里的火也没熄,一时把这事给完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