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夏季的燥热容易让人出汗,出汗容易伤口迸发炎症。

病房内放了两盆冰块,以降低室内温度。

在傅霆州住了病房后,傅宅便安排了两个佣人在这里轮流照顾傅霆州。

傅霆州是在晚饭前醒来的,睁开眸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一脸欣喜的叶招娣。

天色渐暗,黄昏的光刚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叶招娣的脸上,黝黑的皮肤,刘海遮住了些眉毛,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称得上漂亮,一身淡青色的袄裙绣着精致的纹路,看得出她并不是傅园的佣人。

然后,傅霆州说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你是谁?”

他刚苏醒声音沙哑,带着虚弱疲惫,没有气力,叶招娣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他们的婚事。

不知道傅家五少爷知道自己娶了个乡下女人会不会生气,要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没有哪家正房是下人上位的。

她本身就是大太太找来冲喜的,现在五少爷已经被救了过来,自己的“作用”已然没用。

“我叫叶招娣,是来照顾你的。”叶招娣实在无法说出口,只说了自己名字。

“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

许是头疼,傅霆州摸了摸头,摸到了头上包缠的纱布。

“嘶......”

“这是哪儿......”

傅霆州看了眼四周明显不会出现在临城的环境,很快就得出结论:“这里是申城......我记得我是摔下马撞到了头。”

看着周围的设施,所有的事情也就明白了过来。

傅霆州很聪明,功课总是班级前几名,唯一的毛病就是贪玩,看到什么新鲜的事物都要尝试一番。

他在家待不住,听到外面的马叫声,就要去骑马,没想到马性子烈,将他甩了下来,一下子撞到了头。

叶招娣将病床摇起来,又给他喂了点水。

傅霆州的声音才好了些,“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从叶招娣口中知道自己昏迷三天,又被送到申城做手术后,他不禁有些后怕。

“那这期间......”他还想问一些问题,忽然就顿住。

傅霆盛出现在门口,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刚刚还哑着嗓子问东问西的青年,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苍白脆弱的脸紧绷着,轻声叫了声“大哥”。

声调都变了,颇有种老鼠见到猫那种惶恐。

叶招娣看着瞬间拘谨的傅霆州,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对着进来的大伯哥点头施礼,然后垂眼看着手中的瓷杯花纹。

“感觉怎么样了?”傅霆盛的声音总有些冷冰冰,面对自己弟弟时,声音里的距离感才减弱了不少。

虽然语调没有多大变化,但也能从他的话里听到真正的关心。

“头很疼。”听到兄长的关心,傅霆州弱弱地回答,生怕大哥因为自己贪玩将自己弄伤而发火。

“疼是正常的。”傅霆盛说道,“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

“是,大哥。”

叶招娣见两人聊起天来,起身给傅霆盛也倒了一杯水,就这么看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从他们的交谈中,明显感受到,傅霆州对这个大哥的惧怕而表现得毕恭毕敬。

只是她不明白,亲兄弟间也是这样吗?

天色渐暗,傅宅的佣人常婶拎着饭盒进来,是给傅霆州带的晚饭。

傅霆盛和傅霆州交代了几声后,他对叶招娣说道:“和我一起回去,换身衣服,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叶招娣点点头,看了眼躺靠在床上的傅霆州,傅霆州见她要走,虽然虚弱,还是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叶招娣跟在傅霆盛身后离开病房。

离得近了,才发现自己的头顶才到对方的肩膀,而他的背得有两个她那么宽。

好高大!

她内心感叹。

叶招娣脑海里想象着傅霆州站起来的模样,可能没有这么高,他这个年纪应该还在长身体。

傅宅和医院都在租界内,车子也就开了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说是宅子,实际是一栋西洋别墅。

外面有很大一个花园院子,直到进到屋子里面,叶招娣惊叹,好漂亮的房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叶招娣认知里陌生的存在,比那货郎先生说的还要夸张。

房子的装修富丽堂皇,一下子让叶招娣愣在了原地。

明亮的地板,奢华的西洋家具,客厅头顶的垂吊下来水晶一样的灯,照得整个房子宛如白昼......

正看着,从厨房出来一个女佣,她正忙活着晚餐,看到他们两个,迎了上来,躬身施礼,态度极为恭敬:“先生回来啦。”

傅霆盛问道:“晚饭准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这就可以开席。”女佣转身又进了厨房。

“那是春香,”傅霆盛介绍道,“在医院照顾霆州的是常婶和李婶。”

叶招娣表示明白:“嗯。”

“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去做,她们不方便做的,让赵生去做。”

赵生是昨天开车的司机之一,也是傅霆州的贴身助理。

“好。”

傅霆盛在外面是严肃的,在家里依旧如此。

春香上菜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食不言,寝不语。

傅家将这规矩执行得彻底。

整个餐厅空旷安静,只有偶尔汤勺碰触碗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叶招娣很是拘谨,面前饭桌上春香做了四菜一汤,她不好意思夹远处的菜,只夹了几筷子自己面前的一盘炒豆芽。

“不要挑食。”

一直不敢抬头的叶招娣,忍不住抬起了眼眸,忽地跟右侧主位的人对视。

正对上他那审视的目光,那种压迫感再次袭来,她有些心慌,又怕被傅霆盛看不起。

犹豫再三,她伸长了筷子夹了其他的菜。

余光发现傅霆盛不再看她,她内心轻舒了一口气,这个大伯哥好像有点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