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院佟家真打起来了?”

「哇,有热闹看?」

陈良刚关上门,就听到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用说,大人声音是她媳妇的,奶声奶气的小孩声来自他刚刚出生的女儿。

陈良眉头挑了挑,这孩子一丁点儿大就爱看热闹,肯定是随了她媳妇。

“咳咳,”鹿清兰听到怀抱里稚嫩的声音,低头正好对上圆溜溜葡萄珠似的眼睛,略微有一点点尴尬。

陈良站在门口跺跺脚,抖了抖身上带着的雪花。

“佟家兄弟俩谁也不想去收破烂,都盯着油漆厂的工作,当然要打。”他感觉身上还有冷气,没好意思凑到媳妇女儿跟前。

“呵,打得好,”鹿清兰冷笑一声,“那大妈又来说换工作的事,我呸,想得美。赖着不走耽误我喂孩子喝奶——”

是哦,不是该喂奶吗,怎么唠嗑呢?

“呜呜呜呜~”

「好惨好惨好惨,我真的好惨,我怎么摊上这么不靠谱的爹妈啊,我都快饿死了,他们竟然还在聊天,哼!」

鹿清兰心底闪过一瞬心虚,呃,她也不是故意的。

陈良觉得有点好笑,看到媳妇一脸茫然,恰好感觉身上冷气不多,快速脱下外套,顺手从里面取出……一只鸡?

“兰子,没奶先别急,我淘换来一只鸡,你先补补。”他献宝似的龇牙笑。

这年头日子不太好过,陈良却笑得异常灿烂。

鹿清兰眼睛一酸,点点头:“好,你慢慢炖鸡汤,我喝汤你吃肉,我们都能沾点荤腥。”

陈良手脚利索,转眼间已经烧水准备炖鸡汤。

他闻言摇头:“我一个大男人补什么,人都说女人生孩子不容易,这年月我也弄不来什么好东西。等明年日子就好过了,我再补回来嘛。”

鹿鸣听着父母对话,抓取了两个重点信息。

她恍惚想起她出生的时候是一九五九年,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想到第二年情况会更加严重,甚至……饿死人。

“也对,今年你是临时工,等明年我们粮食就够吃了!”鹿清兰对未来充满期待。

今年粮食短缺,大家肚子里又缺油水,定额粮食根本不够吃。

陈良从小不爱干农活,准确的说什么活儿都不爱干,但他这个人不吃亏,以前也能吃饱。

但现在这年景,不干活就没饭吃,而且他对明年不太看好。犹豫之后,终于决定好好找份工作。

油漆厂的正式工就不错,作为特殊工种,补贴和福利都很好。

夫妻俩各想各的,小幼崽饿得肚子咕咕叫。

「救命啊,怎么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妈,我好饿!」

鹿清兰立即止住乱七八糟的想法,按照出院时护士教过的步骤,尝试让呦呦吸奶。

鹿鸣忍着羞耻,按照身体本能,凑上去。

“嘶~”鹿清兰顿时疼得咬唇。

稀薄的奶水并不能填饱鹿鸣的肚子,只能勉强说不饿。

鹿鸣听着耳边的吸气声,试了试再也吸不出奶水,就乖乖地挪开嘴。

「妈妈好像很痛,不吃了。」

「妈妈营养不足又赶上大饥荒,我吃不饱也没事,饿不死就行,前世未来几年大人都吃不饱,我喝米汤也活下来了,这辈子不会更糟。」

鹿鸣乐观的想,至少亲生父母比那些人更好。

只是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陈良和鹿清兰震惊的神色。

呦呦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接下来的日子更难过?

此时鸡汤的香味渐渐飘满整个屋子,鹿清兰却没有喜悦,她下意识喃喃自语:“都新社会了,日子不该越来越好吗?”

鹿鸣不会翻身,更不会捂耳朵,即将睡着又被吵醒,不免带着一丝烦躁。

「以后会越来越好,但这三年很糟糕,饿肚子是常事,城里人比农村人更加艰难,听说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想得太糟糕。」

「老陈家偷偷藏了粮食,却装穷骗在城里的二儿子,天天去闹,想要给三儿子抢二儿子的正式工人,最后要了很多钱……」

鹿清兰和陈良正听着,忽然没了声音。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小幼崽,却发现小呦呦已经睡着。

“……”陈良最快反应过来,连忙整理好床铺让鹿清兰将孩子抱上去。

“滚开,”鹿清兰正为刚刚孩子透露出的消息生气,“找你的好兄弟爹娘去!”

她天然相信鹿鸣不会撒谎,再加上陈良的父母自从他们结婚后,几年来时不时过来搜刮他们的家当……不然她也不会跟陈良勉强吃饱。

之前鹿清兰顾及陈良几乎入赘,又因为她母亲病重时恰逢她工作忙,都是陈良伺候,她心里有愧。

但也不能牺牲他们补偿老陈家吧?

她不是舍己为人的人,一想到未来自己和女儿都要跟着陈良饿肚子,火气登时往上冒。

陈良莫名其妙挨骂,他误以为鹿清兰说陈贵丈母娘换孩子的事。

他抿唇,犹豫一瞬便解释道:“我报案后赵老太婆已经被带到公安局,也找到了正在我们呦呦床位上的孩子,是陈贵刚出生的女儿。”

“我没打算饶他们,下午的时候我送你们娘俩回来,再去公安局听说陈贵已经带走孩子,但不承认是他要换孩子,赵老太婆年纪大了——”

公安也没办法,没有形成后果也不能判刑,更何况赵老太婆年纪大了,蹲几天还要给她吃喝,这年头公安局也没有余粮。

白兴国几乎明示他,最后这事儿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继续和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鹿清兰反问。

她一想到呦呦口中,他们一家三口被耍得团团转的冤大头模样,气得身体发抖。

“没有,不可能,你别生气,”陈良连忙安抚愤怒中的鹿清兰,“媳妇,坐月子可不能生气啊,我肯定不能吃亏,我也不是吃亏的那种人嘛。”

既然公家解决不了问题,他只能恶心老陈家,陈贵错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他没忘呦呦口中被偷换的经历,虽然没证据,但他总觉得不是偶然。

鹿清兰瞪着他:“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陈良连连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既然闺女说这几年缺粮食,老陈家有余粮,那……他拿一点点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