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些老臣望着他,眼睛都发了红,仿若这些年隐忍至极,受了多大的委屈。

萧铎未及深思。

周寅已经强自压下心绪,上前一步,斤斤计较道:“虽如此,那五牙战舰之事......”

他话没说完,萧铎黑了脸,霍然起了身。

就知这些老匹夫不是如此好打发,这几日,他的耳朵根肯定不能清净了。

正值腊月,马上过年,这边厢,周寅等人还在为萧铎擅自动用五牙战舰之事,日日入府。

前方八百里加急,忽而传来战报。

羌族来犯,在北境频繁出兵突袭梁地城邑。随后,紧接着又一封加急战报送到萧铎手中,斥候探到,羌族已陈兵五万,列于梁地北境,随时准备出战。

萧铎脸色铁青,他近些年连灭南平、西戎,目光渐渐往南方去,倒是不曾在意这些游牧民族。

如今看来,倒是他疏忽了。

是夜,他独坐书房,望着面前的疆域图深思。

子不语怪力乱神。

自小,他就从不信世间有轮回因果,更不信有阿鼻地狱。他率领梁地虎狼之师,征战北方,所向披靡,动辄屠城,以震慑敌国,老少妇孺皆不放过,造下无数杀孽。

种下恶因,自然就会结恶果。

然则,这恶果没有报应到他自己身上,阿娇被万箭穿心,最终死于他的怀中。

他痛极恨极,未给阿娇下葬,寻来冰棺将她冰封,几番周折,才知此番因果皆因他造下杀孽而起。

后来,他寻到那个算出他因果的小沙弥,应了他三件事,小沙弥才终于答应许他一世轮回。

他重新醒来在灭了南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阿娇娶回梁地。

然则,上一世,羌族并未有如此胆量敢直接与梁地为敌,自始至终,他们都蜷缩在自己的地盘,不敢越界一步。

如今,羌族来犯,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书房,灯火通明一夜。

阿娇在卧房,却也并未入睡。她接到了吴越来信,阿兄亲手所书,言明蜀地来犯,恳请梁地出兵,解救吴越于水火。

她手中捏着信,披着衣袍,安坐在榻前,等着萧铎回房,但直至天明,也未将人等回。

蜀地进犯吴越,竟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阿娇一夜未睡,小脸苍白,神色疲惫,她将手中的信件反复看了多遍,只觉酸涩难忍。

最后实在挨不住,她趴在了榻前睡了过去。

竹香昨夜里早早就被打发出屋,暗暗猜测是小郡主想要与王爷说些夫妻间的情话,难为情起来,才将她支开。是以,第二日清晨也并未主动入房去伺候,只守在远处,垫着脚尖观望。

天明时分,萧铎从书房出来,直奔卧房,他本想换了身上衣袍便走。

可一进屋,就看到阿娇坐在床榻前的台阶上,半边身子趴在床榻上,已经睡了过去。

萧铎不自觉走近,她长发有些许的凌乱,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

就连在熟睡的睡梦中,她都仿佛心有不安,眉心微微蹙着。

萧铎盯着她看了片刻,喉咙微动,俯身过去,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将人直接打横抱起。

他本欲将人放到床榻上,未曾想,瞬息间,阿娇忽然就醒了过来。

此番情状,萧铎不禁动作都停了下来,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看向她。

她刚刚睡醒的时候,一概是会空白片刻的。萧铎等她彻底清醒,正俯身预备将她放回床榻时,阿娇忽然在他将要放手的时刻,一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

她忽然这样,萧铎眼瞳紧缩,抱着她的手都收紧了,低头审视般的看她。

阿娇刚刚不过是凭一时冲动,她等了他一夜,如今陡然见到,下意识的反应。

但显然,这样做似乎极有效果。

萧铎并未强行掰开她的手,等着她开口。

他不动,她却不知该如何做了,只知他抱着自己的手,以及身体与他接触的部分渐渐发热。

她有些后悔自己这般冲动。

萧铎看着她小脸渐渐变得通红,忽而开口,声音喑哑:“怎么了?”

阿娇只觉胸口一时有些闷涩,手足无措感顿生。

萧铎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往下滑落,眼神微沉。

阿娇手心发汗,不敢再直视他,极快的将手收回,推开他,几乎是脚一落地就快速向外走去。

萧铎在她身后:“你去哪里?”

他视线落在刚刚两人动作间,掉落在地上的那封手信上。

阿娇脚步顿住,回过头,亦看向地上的那封手信。

那封,阿兄的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