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屋内。

王六**着身子趴在床上,发出惨叫,**。

“婆娘啊,轻,轻点,腰,腰要断了!”

擦着劣质腮红的妇人轻轻为他上药,嘴里也在叫唤着:“杀千刀的胡屠夫,怎的下如此狠手?”

“疼死老子了!”

王六疼的捶打床板,浑身哆嗦,满头冷汗。

“别嚎了,叫外人听见不好。”

妇人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窗外。

“你娘的!老子为了你的事被打成这样,你还怕被人听见?

怎么的,老子见不得人吗?!”

王六顿时火大,反手一个巴掌抽在妇人脸上。

“哎呦!”

妇人被打的一个趔趄,回过神来,顿时开始撒泼大叫:

“好你个王六,竟敢打老娘!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这妇人很是泼辣,一顿张牙舞爪让王六也没了脾气,连声讨饶。

擦好了药,王六挣扎着坐起,脸都疼的扭曲:“王八蛋胡万,下手这么黑……”

“杨狱那小畜生,居然搭上了那个老刽子手,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

妇人拢了拢头发,有些担忧,也有些愤恨。

杨狱曾在魏河门下当学徒她也是知道的。

可魏河门下的学徒不知多少,真个能被他收入门下的可没有几个。

三年打杂学徒,还要付高昂的学费,有这钱,还不如再加点去武馆学上几手拳脚呢。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伸手拿起酒碗灌了一口,王六憋屈又愤恨:

“这么一个小畜生,居然害的老子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憋屈,但无奈。

都说他是个混不吝,可王六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不然,他早就和那些‘前辈’一样死在臭水沟里了。

“这泼皮会放弃?”

贴着墙倾听的杨狱心中一动,就听到那妇人冷哼一声。

“哪有这么容易?”

那妇人披上衣服,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族长看上的是那点田亩?”

“难道不是?”

王六凑上前抱住妇人,心思又有些活跃起来。

“当然不是。”

妇人抿了抿嘴,道:“那点田亩也就咱们心动,族里要的,可是狱卒的名额。”

“狱卒?咱们这可都是父死子替,难不成你们准备……”

王六比划了一下脖子。

“那谁知道?”

妇人摇了摇头:“族里原本是想以操办后事的名义,逼一逼那老婆子,收回田亩房契,之后再将族里老人的名义收养那小畜生……”

“妙啊!法不下家,族里的事,别说胡万,就是魏河,三尺刘也管不着!到时候,嘿嘿……”

屋内两人一人一句说的兴起,门外的杨狱却是胸膛起伏,怒火大炙。

“好狠,好狠!”

杨狱气的脸色发白。

这是真要将他们一家吃干抹净了!

这伙人只怕早已将自己与婆婆的‘后事’都安排好了!

“不说这些了。忍了好几天,可想死我了……”

“哎呀!你不痛了?”

“哪还记得痛?”

“死相!”

……

听着屋内的污言秽语,杨狱再也压不住心中火气,后退几步,一个发力,撞向紧闭的木门。

砰!

门被一下撞开。

就这屋内的烛火,杨狱一眼就看到了抱在一起乱啃的男女,眼神发狠。

一抹腰间,断刀一掀,就向着王六劈了过去。

“啊!你…”

王六被吓的浑身一颤,一下将那妇人推了过去,反身就要去拿床边竖着的刀。

噗嗤~

滚烫的鲜血喷了一脸,打湿了杨狱蒙在脸上的破布,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死!!!”

.......

咔嚓!

雷蛇划过长空,阴雨落下。

一着皂角服的年轻捕快从院内走出。

伞下,铁塔也似的中年人正听着他汇报。

“王头,死者两人。

男的叫王六,是街上的泼皮,女的叫王云花,是他的姘头。”

年轻捕快言简意赅的汇报着案情:

“行凶者必是有着武功底子,女的被斜斩开了脖颈。

男的,被自后一刀砍下了脑袋……

凶器,应是一柄短刀……”

王佛宝面目冷峻一言不发,快步走进院内。

几个捕快小心翼翼的寻觅着线索,仵作正在验尸。

“王头,凶手很谨慎,加上这雨来的快,院内没有了什么痕迹……

作案者应是个老手,手法利落,极度凶残。”

又有捕快上前汇报:“死者身上被翻动过,屋内也没了细软,或许是求财?”

“不。”

淡淡的扫过院内,王佛宝指了指院内唯一不曾被雨水冲走的脚印,道:

“凶徒应是在此处发力撞开的木门,观其身形,应当稍显瘦弱,武功底子或许有,手段却不怎么高明。”

几个捕快也都看向院内的脚印。

“尸体的伤口,看似是短刀造成,可其形状,更似是衙门的制式腰刀,至于看着像是短刀,但也可能是……”

王佛宝住口不言,眼底却有涟漪泛起。

“寻人收尸,若没亲朋,就拿张席子裹着丢到西山。”

伸手取了下属的油纸伞,王佛宝也不多言,转身就离了此地,走入风雨之中。

“得,又得赔上一张席子钱。”

见王佛宝离得远了,几个捕快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肉疼。

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两人一个鳏、一个寡、租的他人院子,又被人搜刮了一干净,便是有亲朋,也不见得会给他们收尸。

那可都是钱……

……

挥刀!

挥刀!

挥刀!

暴食之鼎中,杨狱浑然忘我,一柄断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全然沉浸在练刀中。

宣泄着杀人之后心中的惊惧与躁动。

叮~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鼎壁上的进度条再度变化,他才缓缓收刀。

再睁眼,看着熟悉的屋顶,杨狱有些发怔。

一夜宣泄,他心中已经平复了下去。

但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不是杀人之后的恐惧,而是一手推翻了自己前世二十年才建立的世界观所带来的惶恐。

自己可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啊……

“魏河,真只是个刽子手?还是说……”

合衣坐起,杨狱仍有些发怔。

回想起魏河对人命的轻描淡写,他仍是有些无可适从。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嫂子,在家吗?是我,佛宝。”

佛宝?

王捕头!

杨狱心中一紧,脊梢发凉,身上不由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到底在衙门上工,自然知道王佛宝。

这位王捕头为人铁面无情,擒拿犯人很有一手,而且手段狠辣,是黑山城有名的酷吏。

比之那位一个月未必升一次堂的一县父母‘三尺刘’的名头还要更大些。

“不是说他押送犯人去青州的路上受了重伤吗?这便好了?”

刚刚杀了人这酷吏就上门,杨狱也忍不住心中有些慌乱。

杨婆婆已然打开了门,擦了擦手,接过递来的酒肉:“来都来了,带什么东西?”

“天寒了,嫂子记得添件衣服。”

王佛宝撑着伞进了院门,与杨婆婆寒暄的同时。

眼皮一抬,冷厉的目光已然穿过窗户打在了杨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