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我娘死在我十七岁生辰的深夜。

我下山回府为母奔丧,却被嫡母架着,逼我嫁人。

我不肯,要为娘亲守孝。

嫡母王氏一巴掌扇到我的脸上

“你娘不过是下三滥的贱妾,也配让人替她守孝?”

从前在家时,王氏便格外针对我娘。

只因我娘比她更得夫宠,即便,我娘是清白家的女儿,是被我爹强抢回来的。

她不理内情,苛待我娘不说,连我也经常受她打骂。我娘找了个为谢家祈福的借口,把我送去冷清的家庙,一住十年。

可她现在都死了,还要被王氏辱骂,我如何能忍?

我一把握住王氏的手腕,挺直了腰背说:“我娘是好人家的女子!她活的堂堂正正!”

“放肆!”

王氏气得风度全无,唤丫鬟掌我的嘴,谢谨言沉声道:“莫要伤了脸,她可是老梁王点名要的人!”

我不禁心中疑惑,老梁王从何处得知,谢家有我这号人?

我看向我那依旧俊朗如仙的父亲。

谢谨言躲闪着目光不肯看我,语气懦懦。

“你娘的事,回头再跟你解释。三日后,开家祠将你记到嫡母名下,梁王已经下聘,下月娶你做侧妃。你若有其他心思,可要想着你弟弟,他如今在你嫡母院中养着。”

谢谨言拿我弟弟威胁我,可是我弟弟也是他的儿子呀!

难道在他眼里,只有嫡子嫡女才是他的孩子?

我心中冷笑,朝谢谨言稍一躬身。

“那女儿便等您的解释。”

说罢,便随丫鬟往外走去。

却刚出嫡母院子,就与穿金戴银的二婶相遇,她拉住我的手,看似亲切,实则挑拨离间。

“二姑娘好福气,你嫡姐和诚王下定后,你就要嫁给梁王了!婶娘跟你说,老梁王年纪是大了些,身份却贵重,姑娘嫁过去,日后过继个孩子到名下,一辈子也有了指望。”

梁王年逾六十,是先帝仅剩的亲弟。

出了名的性格暴戾,偏身份贵重,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嫁给这样的人,算什么指望?

偏二婶见我不说话,接着笑道,“听闻那梁王得知你和你娘长得一样才来求娶,也不知你们母女,到底是哪里好,入了贵人的眼!”

我心中一凛,我娘一个谢家妾室,如何让梁王瞧见容貌了?

2

半夜,我正盘腿在床上打坐,练习师父教过的功法,窗子外响起一长两短的鸟啼。

我飞了一枚石子过去,鸟啼声一顿。

紧接着,窗子被打开,小师弟阿方从外头爬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赫然正是我嫡姐谢瑜的未来夫婿——诚王周元白。

他们,都是我的师弟。

“师姐,我查到了!王氏让你娘亲在谢家宴席上给梁王斟酒,梁王看上后当场带走,回院里时一身是伤,没熬过当晚便去了!!”!”

阿方冲上来抱住我,想要安慰。

和我预想中的没差。

我恨声说道:“梁王贪色而暴戾,王氏让我娘一个妾室在外男面前露脸,谢谨言要仰仗王氏母家,故意纵容。谢家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周元白端坐在椅子上,沉着脸听我说完。

沉吟半晌,他开口道:“我们联手吧,正好我也不想娶谢瑜,我帮你料理了老梁王,你在谢家行事更方便,把我跟谢瑜的婚事给搅黄了。”

“只是到时候,”

三日后,谢家族人各个喜气洋洋,庆贺我记在嫡母名下。

我冷笑看着来往宾客给嫡母敬茶,把手里的细瓷茶盏摔得粉碎,热闹的大堂一瞬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我。

“我的母亲从来只有一个,便是已逝的苏姨娘。我是不会认别人做娘的。”

王氏气得双手发抖,多年无人敢这般当众给她没脸了。

谢谨言怒喝道:“反了你了!来人,请家法!”

我冷笑,“怎么,如意算盘落了空,就要恼羞成怒了?”

这时,一个家丁满脸急色匆匆进来,在谢谨言耳边低语。

我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听得那家丁说:“梁王昨夜暴毙于青楼中。”

阿方和周元白就是这般料理老梁王的?

竟没留着性命让我亲自下手,回头我定要揍他。

谢谨言闻言松了口气,起身说道:“记名之事作罢!这逆女忤逆父母,请家法来,打五十鞭,关入柴房闭门思过!”

3

打五十鞭后再关入柴房,换做寻常女子,定是小命不保。

谢谨言这是担心梁王对我下过聘,会牵扯到谢府名声,打算杀了我一了百了。谢家庶子庶女的命,还真是不值钱呐!

我勾唇冷笑,一扯腰间玉佩,展示给在座诸人看,朗声说:“我乃青云观沧澜道人关门弟子,谁敢动我?”

我又歪头朝谢家五爷道:“谢五爷,烦请您来替谢侯爷验验这玉佩的真假!”

青云观祖师爷武功卓绝,曾救过我大庆朝开国太祖皇帝,皇家宗室都对青云观弟子礼敬三分。谢五爷曾浪荡江湖,自然识得青云观嫡传弟子才有的玉佩,见他点头,谢谨言脸色更黑。

我那嫡姐谢瑜却冲出来,指着我的脸大骂:“青云观又如何,你总归是个贱妇生的**!”

谢谨言一个巴掌甩向谢瑜,朝她喝道:“闭嘴!”

“爹爹你打我?”

谢瑜哭着跑了出去,谢家老族长出言驱散了看热闹的人。

这个骄纵的贵女,可能还不知道,她顺风顺水的人生已在此刻结束,谢谨言给她的那一巴掌,不过是个开始。

扳倒谢家不是一时一日之功,我决定安心在谢家住下来,见机行事。

隔日宫中来了旨意,让我和谢瑜一道去行宫参加秋狩,谢瑜得意洋洋的跑来我的小院,说:“明日皇后姑母会请旨,给我和诚王殿下赐婚,你给我老实点儿!”

周元白是那么好嫁的?!

真幼稚。

再说,她怎么知道,要嫁的,一定是她呢?

第二日,围场内旌旗猎猎,仪态端方的谢皇后玉手一指,问嫡母王氏:“这便是你府中那师从青云观的姑娘?”

4

王氏起身行礼,点头称“是”。

我那嫡姐故作娇笑道:“我这嫡妹生得这般好看,功夫又好,不如和侍卫对舞一段,给陛下和娘娘助兴?”

我朝男女大防甚严,正经闺阁女子怎会同陌生男子对舞,这美人是受了谁指使,用这般小把戏来折辱我呢!呵呵,却正合我意呢!

我起身朝御座行礼,尔后提起剑,几个回合便将与我对打的侍卫打倒在地。

紧接着,手腕微动,挽出几朵剑花,脚尖一点,朝皇后华盖下掠去。

一点寒芒如毒蛇吐信,直刺中宫面门。

华盖下那端方富贵的娘娘,瞬间小脸煞白。

谢谨言起身朝我怒喝:“孽障无礼!”

我一个转身,几步掠向谢瑜。

不等她反应过来,率先挑下她腰间的荷包,弃了剑,从荷包里头拈出一张信笺,说道:“阿姐素来文采好,小女便将阿姐做的诗文,借花献佛,献给陛下和娘娘,祝我大庆朝海晏河清,千秋万代。”

皇帝微笑着点头。

“啊呀!”

我捂嘴惊呼:“怎地这张诗笺落款,竟是王世彦?阿姐的贴身荷包中,怎会有旁人所作的诗词?她不是与诚王殿下有婚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