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羡鱼并不知道两个大孩子心里正惴惴想着她会不会再次离开,因为沈玉石怀里的小萝卜头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委屈又小声的喊她:“娘亲,我饿了。”

他不说还好,此言一出,林羡鱼顿时感觉自己胃里也空荡荡的。

原身那个抠搜娘秉持着让原身“能少吃一口自家粮食就少吃一口”的理念,昨个和老沈家达成交易后便一口饭没给原身吃。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原身什么都没吃不说,今儿一大早还在家里做饭喂鸡,早饿的没了力气。

这也是为什么沈家把娘四个扫地出门的如此轻易的原因,纯粹是原主饿的连哭一哭闹一闹的力气都没了。

环视四周,破屋烂瓦,锅碗瓢盆一个也没有,动手做饭是不可能了。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天上还乌压压的一片乌云,此时却又出了太阳。

已是晌午,老屋附近的几户人家家里升起了袅袅炊烟,林羡鱼瞧了瞧天色,又瞧了瞧蔫头巴脑的三个小萝卜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一锤定音:“走,我们去沈家吃饭。”

一听吃饭,三个小萝卜头瞬间精神起来,但听到要去沈家,瞬间又都蔫了下去。

沈念安扯扯她的衣袖,奶声奶气道:“爷奶很坏,不给我们吃东西,还打哥哥,也打过念安。”

小家伙可能是见了太多两个哥哥被打的画面,不安的摇头想让林羡鱼打消这个想法。

“我们不去,爷奶会打娘亲。”

沈玉书也摇头:“爷奶既然把我们分了出来,就不会再给我们一粒粮食。”

“那可不一定”林羡鱼安抚的摸摸沈念安的脑袋,见沈玉书望着自己,挑眉道:“他们这家分的不公,意图明晃晃写在脸上,闹起来他们不占理,到时候无论是因为旁人的指责,还是顾忌名声,都得乖乖把贪了你们的吐出来。”

“名声很重要吗?”沈玉书似懂非懂:“你要闹可能不行,我从前也闹过几次,但都没用。爷奶不是看重名声的人,要不然他们就不会那样对我们三个,还把我们分出来了。”

一开始沈家苛待他们的时候,沈玉书跟沈玉石闹过几次,最后一次还曾闹到了其他村民那里,但都被许氏几句“乡下孩子哪个不帮家里干点活?哪个能顿顿敞开了吃?哪个犯了错不是一顿打?”给轻巧揭过,而等村民散去,他们回到家里,迎接他们的又是一顿打。

自那之后,他们意识到闹也没用,只能乖乖听话,至少这样还能少挨些打。

“那是他们笃定你们三个小,我一个弱,又都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指定闹不起来,或者是认定我们闹起来了也闹不大。”

林羡鱼不知道他们这段过往,只觉得沈玉书未免太过沮丧。

“受害者不发一言,他们就能用‘他们愿意’的理由搪塞过去,到时候旁人再怎么议论也没用,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说你蠢。但一旦受害者站出来控诉,这事就会迅速闹大,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你爷奶不得不出点血。”

“再说了,即便你爷奶不要名声,他们待嫁的女儿、镇上教书的儿子、还有将来要考状元的孙子却不能由着他们不要名声。”看着沈玉书垂头沉思的模样,林羡鱼弯唇笑笑,“打蛇打七寸,捏着他们这个软肋,他就得乖乖的听话。”

林羡鱼问他:“你信不信,今日我不仅能让你们吃上沈家的饭、睡上沈家的炕,还能让沈家把属于你们的那份银子吐出来。”

自然是不信的。

但见林羡鱼很是自信的模样,沈玉书也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于是沉默着没说话。

倒是沈玉石,听得她这话,虽然也不怎么相信,但觉得试一试总归没什么,有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还糟糕呢?

他一只手牵着沈念安,一只手拉起沈玉书,虎声虎气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去吧。”

林羡鱼弯起唇角,领着三小只昂首跨步去了沈家。

沈家的房子盖在村中心,地段虽不是最好的,但那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却是村里的独一份。

绕过一个土坡就到了沈家门口,林羡鱼看了眼面前那两扇厚实的木门,又望了望高高的院墙,先是低声嘱咐了仨孩子几句,而后上前拍响了大门。

拍门的声音很紧促,厚实的大门被拍的咣咣响,没过多久,里边就传来了一道不耐的女声。

“别敲了,这就给你开门!”

大门哗啦一声打开,露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尖尖的下巴、高高的颧骨,眉毛吊的老高,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那年轻女人不耐道:“到底什么事?不知道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

话音未落,瞧见门外站着的是林羡鱼,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怎么是你?”

林羡鱼冲她笑笑:“不是我还能是谁?”

言罢一把推开她,牵着几个孩子进了屋。

许秀英被推得一个踉跄,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你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推我!”

她几步上前,扑过去想扯林羡鱼,却不料林羡鱼后脑勺好似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身躲过去的同时扯了她一把,许秀英顿时结结实实摔到地上,下巴磕到坚硬的土地上,疼的她哎呦哎呦直叫唤。

“疼疼疼,疼死我了!”她捂着下巴,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林羡鱼正诧异她怎么这么倒霉的磕着了下巴,下一刻却忽然听她铆足力气骂人:“你个不要脸的烂皮子,短命的小***!”

林羡鱼:“……你嘴怎么这么臭?”

前面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堂屋里的人,沈家老三沈光宗冲出来,嘴里还嚼着窝头,见自家媳妇躺地上边叫唤边骂人还有些懵。

刚要过去扶她,就听林羡鱼问:“吃着呢?”

沈光宗点了点头,回过味刚要问林羡鱼来做什么,就见对方蹲下身,毫不客气的上手掰住自家媳妇的下巴,也不知用的哪里的巧劲,他家媳妇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等林羡鱼拍拍手站起身,沈光宗赫然看到自家媳妇惊恐的表情和张得老大的下巴。

林羡鱼轻轻一扭,居然把她的下巴卸了!

沈光宗面露惊恐,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林羡鱼顺走他手里的窝头,把被咬的那部分掰掉塞回他手里,另一半塞到沈玉石手里,又被他塞给更小的沈念安。

“老三,到底是谁来了?你媳妇又是咋回事,大白天的叫唤个什么劲?”

屋里的人先前被许秀英的叫骂声惊到,派了沈光宗去瞧,可许秀英一声惨叫几声叫骂后却没了声响,屋里的人都有些奇怪。

看着吃得正欢的闺女和宝贝孙子,又瞥了眼稳坐如山的沈大林,许氏认命般下了桌往院子里走。谁料刚走到门口,就见林羡鱼领着三个孩子走进来,她登时脸色一沉。

“老大媳妇,咱们今儿可是刚分的家,说好的你带着三个孩子去老屋,往后吃住都和沈家没关系,到了饭点不做饭,腆着脸上门想干啥?”

许氏长了一双吊梢眼,冷脸的时候看着还是很凶的,一般的小姑娘见了都会被吓哭,但林羡鱼半点也不怵她,反而毫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

“瞧你说的,你是三孩子的亲奶奶,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怎么可能没关系。”

林羡鱼说着,带着三个孩子直奔饭桌,捡了桌上三双筷子反过来递给仨孩子,又利落的将桌上所剩无几的腌萝卜、凉拌野菜和筐里的两个窝头全扒拉到跟前。

沈家三房的儿子沈晏才两岁,正捧着一碗鸡蛋羹吃的香甜,小脸肉嘟嘟的,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好奇的瞧着林羡鱼,林羡鱼却毫不手软的抢了他吃了一半的鸡蛋羹塞给沈念安。

沈晏愣了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快吃!”夺了沈小燕碗里的两个窝头,端了沈大林的稀饭,林羡鱼一声令下,三个孩子立刻动作起来,迅速往嘴里扒拉东西。

沈大林被她这不要脸的举动气的脸上肥肉直抽抽,但偏偏还要碍于面子无法发作,只怒吼:“老大媳妇,你到底要干啥?!”

倒是许氏,见自己的宝贝金孙哭了,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当即怒吼一声,朝着林羡鱼扑来。

“你个杀千刀的,这都是我家的粮食!”

“小燕,帮我摁住她,老娘今儿不好好教训她一顿就不姓许!”

沈小燕是许氏最小的孩子,也是许氏唯一的女儿,自小虽不说千娇百宠,但也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

林羡鱼抢了她的窝头,当即惹怒了她,不要许氏吩咐便起了教训教训她的念头,屁股“蹭”一下离了板凳,站起来就要挠她。

林羡鱼淡定咽下嘴里的窝头,抬腿踹向沈小燕的同时抄了个空碗砸到许氏脚边,沈小燕一声痛呼,单膝着地跪了下去,许氏也被飞溅起来的碎瓷片逼得后退两步,发出一道杀猪般的嚎叫。

“天杀的,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赔钱!不然我非让你横着出去!”

未等她让林羡鱼横着出去,沈光宗便搀着鼻涕眼泪口水混在一起的许秀英,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娘,秀英的下巴被她卸了,合不上了!”沈光宗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快点拿银子,我去请大夫,晚了治不好了可咋办?!”

许秀英现在的模样实在骇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张着的嘴里不断流出涎水,她吓的面色煞白,呜呜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边哭边急急拍打沈光宗的胳膊,催他赶紧送自己去找大夫。

见到她这副惨状,除了最小的沈晏,沈家人都被吓的变了脸。

沈小燕赶忙起身,捂着膝盖退到沈老头身后,戒备又恐惧的盯着林羡鱼,许氏则嗷的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摸了几个铜板递给沈光宗,后者接了钱忙和许秀英跑去找大夫。

沈大林也彻底坐不住了,他看向淡定嚼窝头的林羡鱼,眼里划过一丝惊恐和疑惑。

老三是不会对他们说谎的,老三媳妇的下巴就是她弄的,可她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今儿上午还被老三媳妇摁着拜了堂,怎么下午就有卸了老三媳妇下巴的本事?

正想着,林羡鱼转过头冲他森森一笑。

老沈头惊得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